兰芷偏头,深深看他一眼。男人的发冠散了,乱糟糟贴在脸上,有水珠顺着发丝滚下,没入他的眼,他的唇,他的脖颈,他的衣领。他本该很狼狈,这类狼狈却涓滴不损他的超脱。兰芷用目光描画他的眉眼,心中俄然便难过起来,乃至于她竟然抬手,轻柔去抚他额上的乱发。
大殿顷刻温馨,无人敢大声喘气。段凌起首跪了下去,秋成全也再不敢多事,笑着朝段凌道:“那,便多谢段大人的美意。”
秋成全必定点头。段凌见状,吃紧便想开口,圣上却朝他一扬下巴:“给他罢。”
段凌面不改色:“便是昨晚才决定的事情。”
段凌打断道:“我情愿将我的玉佩送给秋大人,以作赔偿。”
秋成全仿佛惊了一惊,赶紧松开圣上的衣袖,就这么跪着退后几步:“圣上明鉴!主子并非不识大抵肇事,只是……”他看向段凌腰间的玉佩:“主子起初便见着段大人有块玉佩,甚是喜好,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便一向将这爱好藏在内心。现下既然寻不回娘亲的玉佩,不知段大人可否割爱,将他的玉佩送给主子以作补偿?”
次日傍晚,段凌带兰芷进了宫。御花圃的亭台上,兰芷终究见到了宇元天子。出乎她料想,这位手腕老道的天子竟然很显年青,提及话来不紧不慢,还长着张天生带笑的娃娃脸。可忆起段凌对这位天子的评价,兰芷涓滴不敢掉以轻心。她谨慎翼翼答复了圣上几个题目,太阳便落了山,御花圃里亮起了灯,宴席收场。
秋成全明显还想胶葛到底,可万幸的是,圣上却不肯再陪他玩下去:“朕如何感觉……”他放下酒杯,腔调幽幽:“朕本日操心办这宴席,底子是多此一举。”
说完这话,他又再次哭嚎起来。圣上任他哭了一阵,这才慢吞吞道:“哦,如何会没了?”
初夏夜的荷花别有一番意境,可兰芷却没有表情。段凌走在她身边,她却俄然快步走开,挤进了一堆女眷里。段凌碍于身份不好上前,兰芷终觉心中的沉闷稍去。她立于桥上,看着烛影在水池上投下波光,神思开端飘忽,却闻声身后的侍女一声惊呼!而后重重撞上了她的背!
兰芷恍若未闻直接进了屋。屋中安排简朴,只得一方桌,一茶几,一躺椅。侍女奉上干衣后便退了出去,兰芷一时犹疑:这间屋里底子没有藏人的余地。
兰芷一愣。她看向段凌,便见段凌扣问看她,仿佛并不反对这一建议。她再看向宇元天子,便见他神采稍稍和缓,见她偷偷望来,还亲和一笑道:“不料段夫人另有这手绝活,本日倒是能见地一番。”明显是就着秋成全这门路下了。
说完这话,她分开些许看向段凌。段凌回望,神采有些凝重。兰芷晓得他在想甚么。他亲口向圣上说玉佩是她所雕,可她底子不会玉雕。这事往小了说能够一笑了之,往大了说倒是欺君之罪。
段凌冷冷顶了归去:“抄家那日秋府大乱,秋大人莫非就能肯定,你府上的仆人不会顺手牵羊?”
段凌冷眼旁观,此时一声轻嗤,不掩鄙夷。天子却涵养甚好,也不忌秋成全在桌上蹭了一身油污,抬手去扶他:“秋总管有何悲伤事,无妨说来听听。”
段凌说圣上办宴席的目标是让他与秋成全和解,倒也所言不虚,此次列席的除了圣上、段凌和秋成全,余下的便是女眷。酒过三巡,氛围恰好,天子终究切入主题,朝着秋成全道:“秋总管的伤好得差未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