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随段凌踏入殿内,立时便闻到了血腥味。苏明瑜被太医带去偏殿包扎伤口,可殿上的血迹尚未清理洁净。那血腥味稠浊在饭菜味和熏香里,万分古怪。兰芷便觉一阵反胃,忍不住干呕了声。
苏明瑜被关押好久,气色很不好,但还是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中原使节是个国字脸的中年大叔,经常一脸自责看向苏明瑜,难掩痛心疾首。兰芷不由有些奇特:萧简初曾说使节是萧老将军的侄孙,可这使节的面相……也实在太显老了些。
兰芷只能沉心静气等候机会。她近些日胃口不好,对段凌夹来的菜毫无兴趣,几下将那东西拨到碗边,也轻声细语回话:“大人如果不放心,大可带我去城里。这宫中到处拘束,你觉得我情愿?”
兰芷手中的筷子狠狠一下戳在碗里。或许房事真能让男人放下痛恨,自段凌将她提出地牢那一夜起,他便再没有仇恨待她,近些日来,他乃至还会调笑她几句……
兰芷跟他躲进房间,好轻易才消化了这个信息。她心中百味陈杂,倒是道:“苏家虽败,气候却不尽,在中原仍不足威,亦有一批跟随他们的老臣。萧简初大义,他只是不肯中原再生无谓动乱……”
兰芷第二次入宫,表情较第一次大有分歧。第一次她只需顾忌秋成全及这宫中之人,可此次她还得防备段凌。
他看向兰芷:“叔叔不让我奉告你这些,他说你另有要务,救援当日要卖力支开段凌。可我们实在没有合适替补人选。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便想着,段夫人会不会可巧有体例,既能支开段凌,又能帮我们这个忙?”
兰芷脚步一顿:“叔叔?”
男人的黑眸立时有些暗淡。兰芷却又道:“只是,段凌会抓捕那官员,这事终归是因我而起……”她沉默好久,再叹一声:“我会尽量弥补,但不肯定可否胜利。你们也需做好两手筹办。”
男人关上门,含笑躬身一礼:“多谢夫报酬我叔叔美言。”他直起家:“夫人既然能了解叔叔,便必然能了解我的所为。本日我与夫人的对话,字字句句都与叔叔的嘱托违背,可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中原,为了大义。”
宇元天子便笑了起来:“哎哟,月余?那不就是‘不见兵刃’后不久么?段凌,看来你找得那高僧倒非常灵验嘛……”
男人说罢,直直盯着兰芷。兰芷缓缓道:“你想让我支走段凌,而我本身还得留在浩天城。”
兰芷一时震惊。她曾经问过萧简初他是不是萧将军远亲,萧简初否定了。本来他的确不是萧将军远亲,他底子就是萧将军的血脉。
兰芷暼他一眼,便见段凌目光虚落在殿中歌舞上,一勾嘴角:“再陪我一个月,我便带你去城里。”
他话还没说完,兰芷便一偏头,节制不住直接吐了出来。
无怪他兜了个圈子,本来是在这里等着。兰芷叹道:“你说。”
宇元天子明显不觉得意,点头应允。苏明瑜一向微垂着头,此时终究抬眼朝使节看去。使节拍了几下巴掌,便有一老使者端着个小箱子进了殿。老使者在苏明瑜桌前停下,跪地施礼:“殿下,公主殿下为你缝制了几件冬衣,丁嬷嬷为你腌制了几块腊肉,特叮咛老臣送与殿下。”
身边的段凌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行到桌边坐下。倒是宇元天子看到这一幕,笑嘻嘻问了句:“咦,段夫人如何了?”
段凌的声音半晌才响起:“……我也不知。”
兰芷一眼便认出那是萧简初的玉佩,松了口气跟上。她晓得此人既敢与她会晤,便定是有所安排,却还是担忧段凌找来,遂也未几废话,直接问道:“现下情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