畴前与赫连齐耳鬓厮磨时,并非全无所图。她图他的山盟海誓,图他的软语承诺,一心渴盼他能为她赎身,给她以妾室名分。而后,即便他另娶正妻,她也自傲能获得他一世宠嬖,如此名正言顺地长相厮守。
淡心瞧着面前这张毫无赤色的倾国容颜,只觉刺目难受。出岫本就是尖下颌的瓜子脸,现在竟瘦得不如一个巴掌大,畴前白里透红的雪肌,现在也惨白如纸。
“夏家是传承千年的书香世家……若要论起家门荣光,所经朝代比之云氏更甚。”云辞停顿半晌,才道,“最难能宝贵的是,夏家从不退隐。这与云氏明哲保身之举,如出一辙。”
“如此佳节,您怎会过来了?”出岫抿唇问道。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此时现在,窗外模糊可闻的丝竹都是物外之事,毫不会扰了云辞和出岫的独处。琉璃夜光杯的相击之声清脆动听,两人交杯换盏,一饮而尽。
传闻,夏家请了当世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工,在三月内制成了一件绝无独一的嫁衣,缀满沧浪明珠,熠熠华彩;
“你别怪主子。”不自发地,淡心脱口为云辞辩白,“主子平生不近女色,唯独对你好……这孩子落了,贰心中比谁都苦。”
任是光阴再难挨,终究还要度过这一日。玄月初九,离信侯云辞大婚。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直教淡心眼眶泛红。她吸了吸鼻子,强自笑道:“这有甚么都雅的!人隐士海也看不见甚么,不如在此落得安闲。”
“你不明白……”淡心语中已有些哭腔,“白日里主子过来探一探你便归去了,可你不知……每日夜里,竹影都会推着他过来……主子在外头一待便是大半宿,只对着你的房门入迷,那神情,的确……”话到此处,淡心已说不下去,唯有垂泪。
传闻,云府克日前来恭贺之人来往不断,各地纷繁恭贺离信侯大婚,云府所收的贺礼已将整座芳菲园放满……
“无妨,躺了二十余日,也该下床逛逛了。”出岫笑着,视野落在窗外那片接天盖地的红上,“旁人都去看这可贵一见的热烈场面,唯独扳连你在此照顾我。”
落胎的过程她实在记不大清楚了,毕竟已畴昔二十余日。云辞很体贴,连端来的一碗落胎药,都酸甜适口如同汤羹,无对比顾她的味觉。可,她甘愿喝下一碗鸩毒,如此便能找到一个苦涩的借口吐掉。这醇美甜美的滋味,是逼着她心甘甘心抛去孩子。
出岫悄悄点头:“我明白。”
这般的有力又无法,云辞开端悔怨当初的情动。起码,她虽心如止水,但能保住性命。不似现在,无辜内染情毒,外有勒迫,且扳连了名声。
纳采、缔盟、纳征、议期……都以不成置信的速率完成。待到宴客堂扩建结束,已过百日,正正赶在婚期的一月之前。而云羡与鸾卿,刚好也在此时返回烟岚城。
“去看看出岫在做甚么。”云辞悄悄感喟,有力地对竹影命道。而当邻近丫环所住的院落时,他又临时窜改主张:“推我回清心斋,传她过来奉养。”
“您不是不喝酒吗?”
几近算是落荒而逃,在这份残暴尚可节制于心时,云辞分开。身后,蜡炬成灰。
半晌,这对薄命鸳鸯一前一掉队了清心斋。
她内心并非没有怨气。这些日子,云辞每日来探,每次守在她榻前半个时候,可相互谁都不会说一句话。
“出岫!”云辞嗔道。
可这世上那里来的未卜先知?
“你内心可怨我?”他还是忍不住问她。
这一次,轮到云辞变了神采,赶紧探手去捏她的脉搏,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曾经多么想要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现在终究比及了这一刻。但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