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莫怪,是我讲错了,自罚一杯。”言罢她已自斟自饮一杯,又道,“您身为离信侯,娶妻纳妾、连绵香火,无可厚非。我……从未怨过,只要戴德。”
这一次,轮到云辞变了神采,赶紧探手去捏她的脉搏,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曾经多么想要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现在终究比及了这一刻。但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一言甫毕,云辞感到身侧那娇柔温婉的影子有些生硬,他想出言解释与安抚,却不知该从何提及。是说她中了情毒?不宜要孩子?还是说母亲容不下她,乃至想出极度的手腕?这对出岫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只怕她悲伤之余,更添自大自弃,另有惊骇。
真正的落脚点,还是最后这四个字。怪只怪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出岫微微合上双眸,再展开时,眸中水意已尽数撤除,只剩淡然:“奴婢明白。”
半晌,这对薄命鸳鸯一前一掉队了清心斋。
很久,云辞听闻出岫一声含笑,不似勉强,但不乏痛苦:“您是为了结婚之事,才欲言又止?”
印象中落胎并不大疼痛,许是那配制的汤药太太高超,出岫只记得本身昏沉有力。再醒来时,下半身血流如注,榻旁唯有屈神医和淡心。云辞,不见踪迹。
淡心瞧着面前这张毫无赤色的倾国容颜,只觉刺目难受。出岫本就是尖下颌的瓜子脸,现在竟瘦得不如一个巴掌大,畴前白里透红的雪肌,现在也惨白如纸。
出岫赶紧起家搁下毫笔:“侯爷。”说不高兴是假的,如此佳节,他竟撇了合府高低,屈尊来到丫环所住的院落里,哪怕只来看她一眼,已是充足。
“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颀长,才得挺瘦。”他教诲她的话,她一向记得。只是,不知他是否还记得,抑或,还能记多久。
出岫悄悄点头:“我明白。”
“你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云辞沉着声音道。
“练字罢了。”出岫淡淡作答。
这般的有力又无法,云辞开端悔怨当初的情动。起码,她虽心如止水,但能保住性命。不似现在,无辜内染情毒,外有勒迫,且扳连了名声。
“如何?”出岫强自笑问,“写得不好?”
“侯爷。”出岫轻声禁止,“彻夜不提此事行吗?”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此时现在,窗外模糊可闻的丝竹都是物外之事,毫不会扰了云辞和出岫的独处。琉璃夜光杯的相击之声清脆动听,两人交杯换盏,一饮而尽。
从辰时起,外头的炮声与乐声便不断于耳,几近能够设想出是如何热烈与昌大。知言轩的下人们走光了,每人都担有一份差事,院落空空荡荡,唯有一个女子躺在屋里的榻上,双目无神望着帐顶。
许是酒能壮胆,更能令人倾诉,云辞一杯饮下,脑中一热,试图说些甚么:“出岫,我与夏家蜜斯……”
一眼望去尽是红色,就连树杈上都绑着红绸,直将全部夜色沁出一片嫣红,好像她落胎那日的血水。想着、看着,出岫忽觉胸口一阵气闷,便挣扎着坐起家来,低头去寻觅本身的绣鞋。此时却听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紧接着是一声惊呼:
“你内心可怨我?”他还是忍不住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