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前布政使贾大人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脾气古怪。当时父亲处于官职变更期间,母亲为奉迎这位根底深厚的贾大人,将年仅八岁、却已是美人坯子的二姐悄悄送了去。
不过子嗣不在多而在精,儿子林其琛十岁中秀才,客岁秋闱落第,只待三年后的春闱中第,天街夸官,光宗耀祖。
江淮四大师,林楚吴赵。
夫人也曾恨道:“七许生得倒是端庄,不像她mm和那贱人一个模型,本瞧着她循分灵巧,随便说户人家就是。现在瞧着,心眼多,城府深,小小年纪为了弟弟与我叫板,倒比她mm出息多了。”
这一代林氏乃当之无愧的领头羊,家主林言轩弱冠之年,高中二榜进士。后入翰林授庶吉人,进御史台,端的是自命清贵,颇得摄政王亲眼,现任两淮盐道,娶妻赵氏嫡长女。美中不敷的是,赵氏未曾生养,膝下子嗣薄弱,唯有庶出的一子二女。
林其琛说得有点清脆:“想姐姐做的桂花糕了。”
但在林家,这位少年得志,一表人才的大少爷正在跪祠堂。
林其琛沉沦在那片哀痛又恍惚的回想没法自拔,直到外头传来一阵阵动静。雕花门映着阴沉的光影,祠堂内的烛火猛地颤了几分。他竖起耳朵听着。
凡是夫人携她见客,老是夸不断口,这也是夫人愈发讨厌这对姐弟的启事。
十八岁的好韶华,衣衫却素净简练,一件浅雾紫的比甲配上月红色百褶裙,发间插着一根银凤长簪,瞧着便神清气爽,婉约大气。不过,方嬷嬷几近未曾见她着过大红大绿,服饰一向低调,端倪浅显,鼻唇可见老爷的影子,只是这气质辞吐,暖和安闲,落落风雅。任谁瞧了都感觉是大师闺秀,王谢令媛,气质脱俗。
她起家从香案下抽出三根檀香,借了烛火点起,拜三拜火线才面无神采隧道:“其琛,你看清楚了吗?”
林其琛几近咬破了唇,才忍住几乎破口而出的大逆之言。
林氏祠堂厅堂宽广,烛火敞亮,满盈缕缕檀香,橫五丈高六丈的紫檀香案上林立着先祖排位,前后摆布各立着一根高直的圆柱,两边各自悬着一副金丝楠木牌匾,上头刻着八个鎏金大字,由承庆帝亲笔题写:
“姐姐教你读书认字,护你入林氏宗谱,成为嫡宗子。这内里当然有姐姐的私心,我但愿你争气出息,将来能够庇护我,成为我的依托。乃至,为姨娘和mm报仇。”
家中就这么一根独苗,哪个不捧着宠着。
此次他不顾学业,奔回本家。
只是,林其琛渐渐垂下了眼。他大可躲在书院,赵氏再如何发疯,也不敢杀到书院。但家中的姐姐,每日晨昏定省,少则罚跪挨训,重则狠狠责打。
“辛苦了。”林七许的笑意从未达到过眼底,虚得轻飘又淡然。
林其琛当时幼年,望着仿佛谪仙的姐姐,心中不知怎的,升起一股执念。
林七许定定看着弟弟,看着他从稚嫩的一团婴儿长成现在超脱矗立的少年郎,一颗淹没在仇恨和苦痛的心终究有了点暖和,笑容竭诚而和顺起来,她整了整林其琛因久跪而混乱的衣角,含笑道:“但是在姐姐心中,你最首要,任何仇恨都没有你首要。其琛,今后,若能过得安稳幸运,便不要固执于此了。你若过得好,便是忘了这些,姐姐都不怪你。”
被一个主子称作猪狗,林七许不觉得意,笑了笑,道:“嬷嬷严峻了。少爷到底是我们林家的独一香火,待今后金榜落款,会有好出息的。可不能在这处被饿坏了身子,祖宗们都瞧着呢。”
父亲远在都城,鞭长莫及。祖父母早亡,家中便是赵氏做主。他们的日子,可谓猪狗不如,讨口饭吃,都是很难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