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早消了睡意,来了些兴趣,问道:“你是真筹办一心向佛了?”
“这黑炭有些潮,但味道也还好。”既不必烘经籍了,林七许便叮咛着人将几个黑炭盆十足挪了下去。
满地摊着册本,不细细看,还寻不到下脚处。
只是他乃手掌权益的上位者,如许一问,难道将她逼去死路?
摄政王接过一盏香茗摩挲着,听着她字里行间的暖和温馨,身材也渐渐舒缓了下来。倒是没甚么教唆诽谤的字眼,他暗想,便顺嘴道:“燕巧,明日给沉香榭加五十斤银炭。”
话音甫落,摄政王抿了抿唇,自知有些……讲错。
照实说来,不怪他作此想,一来众口铄金,二来亲眼所见。这林氏,实在太没有当妃妾的模样,说是居士,或者德高望重的削发之人,反而更可托些。
林七许哑然发笑:“妾身并非成心,只是不好打断。未曾推测王爷今晚会来此处。”她欲张口唤人出去清算下……满地狼籍,无处落脚的阁房。
摄政王也不恼,视野留在她弧度夸姣,白里透粉的唇上半晌,留意到她衣衫薄弱,若视野盯得凶悍些,旖旎春光,唾“眼”可得。他也不感觉是这林氏成心勾引,哪有勾引男人,穿得如许素净平淡,面庞寡淡的,再说,这屋子,热得有些发昏,气味也很古怪。
“是。”燕巧与其他丫环清算完帷帐被褥,顺次退出,还知心肠吹灭了几盏过于敞亮的宫灯。
已有聪明的丫环上前为他宽衣,他四下打量,眼神忽的一眯,沉了几分。
荣宪已蹦蹦跳跳地去追逐鸟儿,王妃净过手,慢条斯理道:“打主子有甚么用。韩庶妃的本事,也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她又给赤金鹦鹉架舀了些净水,唇角留着讽刺的笑意。王爷性子冷僻,但待妃妾尚且温文有礼,可见韩氏说了甚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望得远些,里头的床榻,模糊可见,亦放开了经籍。
雨声又猛地短促了些,打在琉璃瓦上,溅开的水花窜进了雕斑纹锦窗,打湿林七许一身月白的素衣长裙。
思路落回沉香榭,摄政王已然放心,这林氏怪道没闻得这般响动。
那宫女心软,叹道:“要我看来,林姬都快削发了,在佛堂比呆在王府的光阴还多,跟个姑子差不离。”
林七许歪着头,咬了咬泛着惨白的唇,出乎料想地反问:“王爷但愿呢?”
林七许捧着经籍立于大开的窗前,身姿清癯,衣衫繁复,仿若隔世独立。约莫是听得动静,削瘦薄弱的身躯方缓缓转过来,一双乌黑津润的眼眸对向摄政王,暴露陋劣的笑意,泰然自如。半晌后行了礼,徐行上前。
摄政王扯开勾住某物的帘面,进门抬眼便见这一幕。
花丛里有开得最艳的牡丹与素雅无争的玉兰,大捧大捧地盛放,那宫女溜了眼四周花草,没见着甚么人影,方道:
林七许跟在他身后,亦趋亦步,吹灭了明晃透白的烛火,叹道,这打算,又得变变了。
“林姬常日可曾吟唱?”
燕竹赶快回道:“经常带着琴进宫,也会在这处练曲调。”
明日虽是沐休,摄政王也懒得再弄这繁文礼节。
经此一曲,虽不及歌女的吟唱委宛绵长,盛在清丽虔诚,别有风味。摄政王现下心平了,气也和了。对这林氏,天然有了些比较温存的感受,勾起了切磋之心。
“嗯。留下几人便可。”其他人免得桩子似的杵在这儿,各自歇下就好。
谢俪牵着荣宪郡主在廊下逗一只乌黑的鹦鹉,气色甚好。
“明日进宫与否,看环境吧。”谢俪谛视着满院秋色,幼女嬉笑,笑意不减一分。她之职位,岂是林氏能够摆荡,只求天随人愿,彼苍赐她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