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夏之夜,山林有风。眼不能及的草丛深处,唧唧呱呱的蛙鸣虫唱抢过了流水潺潺之声,倒显得这空谷中好不热烈。高月这会儿方将「杳冥掌」中的一招「惊梦灼灼」习练结束,单独一人跪在溪边洗帕抹脸,转头往洞口的方向望去,见乌断正面无神采的收理食器锅具,心中暗叹道:「算算在这山里头,每天与这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乌断作伴,不知不觉也有个把月了吧?整日里除却吃睡便是练功,再这么下去,我就算幸运命大没在草原上饿绝,没叫恶狼吃了,没让毒汤毒饭毒茶毒死,单是闷也快把我给闷死啦。」越想越是烦躁,拿动手中湿帕朝溪水蓦地一拍,那布帕再说水面上一击后随即弹起,啪地溅起大片水花,仿佛已小有内力,高月本身却浑然不知。倒是轰动了躲在草丛中的一对萤火虫,两个小光点晃闲逛悠的腾了起来,双双结伴在空中旋出一道又一道细细光圈,滑过水面,悄悄的隐逝在暗夜的溪流当中。
「总还不叫卫大人绝望。」白芊红盈盈一笑,坐到卫庄身畔不远处,言道:「卫大人,此番秦齐之役,您明着是为我效力,专事於桂陵与濮阳两城间的通报讯息,公开里,倒是奉了秦王之命,特来监督我夏姬之能罢?」
只见白芊红头戴金蝶穿花翡翠珠钗,身上穿戴朝阳五凤红绣紫纱罗,足踏一只玄色云纹滚边绣花鞋。在世人面前下了座车,莲步轻移,在百万兵士之前登梯直上点将台,就仿佛是一朵红莲鲜明间从黑泥之间开上了云端似的。高台上,春老、秋客和冬僮三人略在火线,让夏姬独占前位。站在秦兵最前端的那两名将军,初时见点将台上三位男人一人生得极其丑恶,一人是笑眯眯的大族老头,另一人竟不过是个普浅显通的年青小伙子,心下早已是大大的不平,此时见到白芊红鬓若刀削,眉如墨画,两腮凝如新荔、又似桃瓣,粉面含春辉不露,杏眼流转间傲视神飞,端的是艳光逼人,不知不觉中都愣住了,浑然忘了本身本来在做甚么、在想甚么、该做甚么。
「傍晚的时候,我常常见到那姓陈的人家,父子祖孙十来人齐聚在那树下用饭乘凉,好不热烈。他们谈天谈笑的声音好大啊。大到常常害得我没法抓住刚从石堆底下翻出来的蜈蚣。」高月躺在石床上,听着乌断用非常有趣的腔调说着故事,垂垂有了些许睡意,却又不忍闭上眼皮,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尽瞧着乌断,脑筋里却仿佛见到了那陈老太祖、陈老太祖奶奶、陈老爷子、陈奶奶、陈大哥、陈大嫂、陈媳妇儿、陈少爷、陈小娃儿和陈小小娃儿,一大师子围在大树底下欢乐和乐的模样,心中一阵和顺神驰,又微觉酸楚,暗想:「甚么月神乌断,看来她实在和我一样都是很孤单的人呀。」
隔未几时,又有5、六人纷繁不支倒下,少数兵士们垂垂显得暴躁,便连那站在最火线的两名将领,也不由得皱起眉头。要晓得他们既身为将军,跟着秦国版图的扩大早已是交战连连,现在眼看只剩齐国一隅,已是领兵兼并天下的最后一战,孰料秦王径行歪径,和江湖之流交结,不但把百万精兵付与鬼谷统帅,就连他们二人都得听令於人。此中一人道子卤莽,虽是站着口不能言,却早已忍不住在胸中开骂:「这些江湖中人只会打斗,不会兵戈,更且传闻此主要带兵的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哪能有甚么本事?既要校阅点兵却又早退个大半日,大王此举真是差矣!」别的一个却细细想着:「时距战事已为不远,当此之时,统军之道应以鼓懦夫气为先,或蓄精养锐、或练习兵卒,如此白白耗伤兵士体力,消殆军气,的确胡来。据闻那女子貌美过人,莫不成大王色欲熏心,一时被谗言所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