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皇后感喟道:“现在这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她说得不错,又过了一盏茶工夫, 马车前头就低低地响起来“嗡嗡”声, 有个内监挨着传话:“到了冷泉行宫了,请小主们理妆预备下车。”
春水便道:“小主自出来吧,娘娘正在屋里歇着呢。”
陈太医答道:“小支流产得早,没有那么伤身,只消好生保养两年,待到小主胞宫长足,天然又能够为皇家繁衍后嗣。”
臧皇后神采难堪地摇了点头:“陈太医说只能包管阿沈此后还能生。”
比及秦氏姊妹经心打扮了去到长春仙馆的时候,右间里只要一个下身浸着一滩血的沈令嘉,正堂榻上郗法昏睡着,一个来报事的尚服局女官和一个偷懒的长春仙馆侍女衣衫破坏瑟瑟颤栗。
郗法神采灰白靠在扶手椅上,有力道:“是朕害了她。”
今下午因为才入蒲月,各宫妃嫔都要做新衣裳金饰,而冷泉行宫闲置多年,库藏票据混乱,臧皇后就将她那边一半的宫人们与绿波都派了出去帮手行宫尚服局的女官女史们点一点财物,而后出处于唐相思不晓得为甚么闹着要用蝉翼纱与妆花缎,尚服局那边实在找不出来,春水就领着另一半也去了。
郗法重重地吐出来一口气:“魏璐传朕旨意:静训姜氏妒忌成性,目无长辈,自恃名阀,暗害朕躬,赐死。常在孔氏,随姜氏同谋背叛,亦赐死。尸身各发还归家。晓谕六宫。另将这份旨意抄一份与姜家。”
陈太医惊道:“小主现在就要去找太后娘娘?孟娘娘病体沉疴,现在实在不是好时候!”
沈令嘉却道:“不当,我的胎老是臧皇后的担子,非论如何说都要奉告她的,还是先去长春仙馆为上。何况于常太后而言,我是个玷辱了她们皇家血脉的罪人,于臧皇后而言,我倒是个风险不着她的职位的低位妃嫔,还是去找臧皇后更稳妥些。你也不必跟过来了,我们两个走在通衢上太张扬,人家一看就晓得我这是胎儿不大好呢,还是你先回太病院找找之前的脉案,再把你父亲清算的那本医书带上好给臧娘娘看看。”
臧皇后也是女中豪杰,当时就平静下来道:“阿沈扶着皇爷去左间待着,你的胎还不稳,不要叫皇爷近了你的身,一安排好了就退回宝妆台去;魏璐使戴凤去背面烟月洲请姜静训,她住得比来;魏璐叮咛过了戴凤就随本宫去皇爷的万年苑收押孔氏。”
臧皇后微微点头,又回身与沈令嘉道:“你来是有事不是?”
沈令嘉道:“是陈太医说妾的胎不大好,妾来找娘娘拿个主张。”
施阿措急道:“那你还不从速去给太后娘娘说!再这么流下血去你就要死了!”
沈令嘉内心有了底,也不敢再像前几天那样穿红,恐怕气色太差叫人家看出来, 只严妆丽饰,往脸上重重地敷了一层粉,又上了好些胭脂, 身上穿件酱紫色的元缎大袖衫,只按制绣些藕荷色与青莲色的飞鸟, 底下牙色的裙儿水波般活动,倒令人不觉老气, 只显得矜贵了。
戴凤往远处走是有孕的韦凝光,再远是有孕的罗幼君与唐相思――唐相思天然也是不在的,施阿措住在一个独秀峰上,那边阵势极高,戴凤爬上去了也来不及返来,只得往更远处的班虎儿那边赶――他也不晓得皇后那边一个宫女都没有,只要一个怀相不好的宫妃,还觉得郗法已经找了个宫女临时泻火了呢,是以并不非常焦急。谁晓得班虎儿已经被臧皇后使车拉走去帮手镇着尚服局那边了。
郗法又问道:“现万年苑角房里另有人没有?”
常太后神采阴沉如水:“姜氏贱人!哀家看她祖父有贤名给她两分脸面,倒纵大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