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足足痛了两千年,等了两千年,寻了两千年,更爱了她两千年。
师父说:“公主被利剑穿心而过,神伤血尽,绝望心死,灵魂尽散,再无生的志愿,永久没法进入存亡循环,你现在随她而去了无好处,因为,你们没有来世。”
在他将亡之际,师父找到了他,将他养大,视他如己出,教他兵法战术,倾囊相授毕生绝学的师父,见他枯瘦如此,于心不忍。
他打量这幅作品好久好久,视角弘大的构图,又略微逆光,她的面庞看得不甚逼真,可他就是那么激烈地感知到,是她,真的是她。
从被陆令辰送回宿舍,心盈将近两天两夜没有陆令辰的动静,打他电话他关机,发微信他不回。他再忙,也有用饭睡觉的时候呀,跟她发个微信、打个电话,报安然的时候应当还是有的呀。
哼,一头犟牛!
二十四岁以后的他,只为遇见她而活。
看到这幅拍照作品的顷刻,他沉寂千年的心猛地动颤,久久难归安静。
他日日夜夜守在她墓前,喝酒焚诗,思念亡魂。他日渐枯瘦,形销骨立,几近干枯,想就此随她而去,就葬在她身边,生不能结发为伉俪,身后同穴而葬,也是慈悲欢乐。
那是一个于史无载的苦楚傍晚,他惶恐大呼:“军医!军医!军医!”
“那早点睡,晚安,记得梦见我。”心盈甜甜地跟他道别。
匈奴几战,他屡建奇功,陛下要许他婚配,他却婉拒:“匈奴未灭,无觉得家也。”
直到在香城,在香凡寺,他穿过疏落的散生竹瞥见在银杏古树下,穿戴鹅黄色长裙的她。
她生来心脏左心房就不完整,阿谁洞的位置,恰是当年利剑穿刺的处所,洞的大小也恰是自她心脏穿刺而过的利剑截面大小。
是他连绵了两千年的刻骨思念。
他看着那晦涩的德文,大夫曾断言活不过十九岁、术后两次告急抢救、三次下达病危告诉单。
挂掉电话的陆令辰此时正横躺在地,他拳头紧攥,嘴唇发紫,额间脊背盗汗涔涔。
话刚说完,她双眼紧闭,手臂有力垂落,头跌入他怀中,她胸前被利剑刺穿的伤口鲜血汩汩,直往外冒,他凄厉大喊:“不!不!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你承诺过我,等我班师而归,就嫁我为妻。你说过我们要一起踏遍五藏山,去塞外牧马,去外洋看九头人,你说过我们会白头偕老,会后代绕膝,会子孙昌隆,瓜瓞绵绵……你说过……你说过……你还说过很多很多,为甚么就不听我解释!”
何其可悲!
这大汉江山没有他,另有平辈、后辈,英才辈出,定有豪杰虎将。
如若找到,她已为人妻为人母,那便是她,遗恨不忘,再也偶然于你,那便还她自在吧。”
咸阳原上皇家墓葬区,只是她的衣冠冢,他将她埋在秦岭深山,山环水绕,可俯瞰京都长安之地。
氛围酷寒非常,因怕疼晕,再也没法醒来,室温现在已被调至零度,他睁着双眼,复苏地生生接受着身材剧痛,瑟瑟颤栗。
初相见时,不过是城墙下她一袭青衣,女扮男装的淡然一瞥,可未央街上瞥见那抹鹅黄色身影,他竟一眼认出女儿打扮的她。
而你,再也不是万人敬佩的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你必须放弃统统功名光荣,胸怀志向,从汗青中隐去,匈奴未灭,你永不得再战。家国天下、百姓百姓,今后与你再无干系,深水炽热,生灵涂炭,你都没法再救。”
可任他说再多,她再也没能展开双眼。
只要这亘古稳定的山川日月,晓得他寻了千年还是寻而不得的孤单绝望。晓得在这冗长的时候里,他是如此一次次心死,一次次绝望,一次次彻骨悲惨以后,如何将养,复又满怀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