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娘刚生了对龙凤胎，家里养不起四个娃。他们舍不得扔大哥，也舍不得扔刚落地的小弟小妹。就哄我说要去有钱亲戚家，能穿新衣裳吃好东西。我才六岁，傻乎乎跟着爹出门。临走时娘搂着我哭，塞给我几个铜板，又被爹一把抢了归去……“包包的语速越来越快，说到最后几个字俄然卡住，狠狠吸了下鼻子。
棠梨初度见到小乞丐时，他恰是用一样的伎俩试图欺诈她。她伸手重叩他额头：“今后别如许了，遇着个狠角色，会栽跟头。”
包包朝窗外张望两眼才接话：“还记得我上回和你说的村里现下住着位官家太太，为着让她清净，连我们这些乞儿都被禁了行乞。我亲眼瞧见过那位——”
“莫非这事常常有？”棠梨心跳加快。她悄悄藏着从师父处寻得的襁褓，锦缎暗纹流转间隐现贵气，直到那日听包包说了有贵妇来此产子，她想到生母或许亦非灵泉村人，而是特地来此地临蓐的贵眷。
碎银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小乞丐接个正着，一把塞进里衣暗袋，这才靠近些抬高嗓子道：“都说喝了这灵泉水，百喝百灵生男娃，可我一探听才晓得并非如此，很多浅显人家来求子的归去还是生了女娃，灵泉庙中给的说法是她们心不诚，或者是宿世造了甚么孽。百分百生男娃的，都是富朱紫家。”
傅廷目睹着她身形晃了晃，疾步上前托住她手肘。掌心传来的寒意让贰心口发紧，又毒发了吗？他指节不自发扣紧：“阿梨？你如何了？”
棠梨感受胸口发闷，抬手抚上了包包的发顶：“那你如何流落到灵泉村的？”
“你当每个父母都是慈爱的，每个孩子都被爱着？”包包的腔调俄然轻得像感喟，“深宅大院里那些夫报酬了夺宠，甚么事都干得出来。贫民家活不下去时，还能易子而食呢！这些戏文里不是都唱过么？”
“像我们这群要饭的小火伴，哪个不是被亲爹娘抛弃的。你猜我爹娘是如何扔的我？”包包的腔调俄然锋利起来。
棠梨望着小乞丐走远，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院子，似失了魂般来到那棵老梨树下，看着梨树发楞。
他说到此处停顿半晌，喉结不较着地颤抖两下，嗓音压得几近只剩气声：“大石哥思疑那些男娃被偷偷贩了。”
包包一扫刚才的哀伤神采，缩着脖子笑，一溜烟跑出丈远才转头喊：“晓得的，我向来只挑面善的动手！凶神恶煞的主儿躲都来不及，要不早叫人打瘸腿了，哪能遇见姐姐如许的活菩萨！”
傅廷一向没有言语，只是跟在她身后。看着阿谁老是矗立倔强的背影现在显出伶仃的表面，随即又看她在树根处蜷成小小一团。
山风卷进了窗子，远处传来老鸹沙哑的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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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亲骨肉扔了？”棠梨耳畔嗡鸣作响，指甲在掌内心掐出新月痕。她恍忽瞥见老梨树下阿谁襁褓中的婴儿正在抽泣，以是，那梨树下的弃婴……竟不是不测？是存了心丢弃的吗！
棠梨心念一动，“说重点。”
他双手在腹前比出夸大的圆弧，“肚皮鼓得跟揣了磨盘似的，说是来灵泉边出产能得菩萨庇佑，生出的孩儿既安康又权贵。我特地按你叮咛多问了几句，往年特地来这儿生养的贵妇人多未几，成果你猜如何着？”
见她薄弱肩脊微微发颤，纵有百般慰语亦觉徒劳。他悄悄移步至她的身影里，让二人身影叠作一处。惟愿她回眸时，能瞥见她身后另有一人始终等待。
“厥后爹带着我走啊走，走到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他说要去解手，让我在原地等着。我就这么等啊……等啊，比及入夜透了。”包包抹了一把眼眶，“我至今记得，爹走的时候，连……连头都没回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