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欢声雷动,在场男仙,上至阅尽风霜的老翁,下到初历尘凡的少年,热切的目光全数集合在那方靛青石座上,有赞成,有倾慕,更有执迷。
“依小神鄙意,比试可分斗乐,斗舞,斗剑三种,天帝觉得如何?”北斗星君昂首低眉,语气恭敬有加。
“上神这句‘仙使’实在折煞小仙了,还是唤我小音吧。”昭音凑过来细心打量,不由大吃一惊,只斯须间,杯子便已无缺如初,仿佛刚才那声脆响只是幻觉,遂以手支颐,持续搭话道,“敢问合虚还缺弟子吗?您看我成不成?”
墨玉起家向世人鞠礼,站在玉案前,轻拨琴弦试了试音,随即弹奏起来。
“部属鄙人,毛遂自荐了。”白锦起家向赤炎的方向抱了抱拳,傲慢睨着她,道,“本上仙就是你的敌手。”
君泽将其卷好收进锦盒,斟满酒觥,举杯淡淡道:“开席吧。”
微醺的木德星君顶着一张关公脸发起道:“既是饮宴,只听歌观舞仿佛单调,不如比试一番?”
君泽摆摆手,无法道:“罢了,拿了伏羲琴筹办应战吧。”
“动静如何?”他浑不在乎抬抬眼皮,问话带有未睡醒的鼻音。
会场一片沉寂,大家眼含热泪,清冷如南宫无尘,亦面露怜悯之色。君泽如有所思,神采凝重,赤炎愣愣盯着她的脸,掌中酒杯生生攥成齑粉,神态极其庞大。
全曲始于如有似无之态,终究气势澎湃之巅,音毕,冰琴满盈昏黄雾泽,白锦悄悄盘坐,面纱缓缓飘落,真容毕现,衬上白裙更显风韵绰绰,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全部会场,除了噼里啪啦的去壳声,便只要宫娥行走时收回的响动。
“呼――”墨玉长舒一口气,按捺狂跳的心,再度转头结巴道,“君,君泽大人,我到底与谁比试呢?”
昭音翻翻眼睛,低头玩弄袖带,系出八道死扣,打了两个胡蝶结,才低低道:“您不遂我的愿,我也不会遂了您的愿。”
对上一双饱含挑衅意味的眼,表情以超乎平常的速率平复下去,再得了然腐败。墨玉抿唇一笑,躬身谦让道:“有请上仙开曲。”
赤炎皱了皱眉,只淡淡瞄了她一眼:“跟小玉比,你确是聒噪很多,不如你去同天帝筹议下,对调如何?”
沉寂了半日,君泽终究睁眼,冷冷扫视候得双腿发麻的司仪女官。司仪心领神会,清清嗓子大声道:“本日昆仑与合虚缔缔盟约,天界得以一统,八荒得享承平,实乃可贵乱世。”
人修九重求悟道,身历九转终有成,一转筑基百日了然,二转心动参透无惮,三转金丹永驻容颜,四转元婴倍得寿元,五转出窍遨游人间,六转分神身化万千,七转洞虚俯瞰彼苍,八转大乘趋自美满,九转渡劫成仙登仙。
赤炎悠然换了坐姿,狐狸眼眯得更细:“以本君的法力,复原酒杯轻而易举,何必劳烦仙使?”说罢,将酒樽四平八稳搁在桌上。
她从未弹过这首曲子,又仿佛信手拈来,百思不得其解,讪讪坐回君泽身边。
疾风四起,卷起凌凌的杀意,男人敛了额前披发,暴露倾世容光,伴着狂狷的笑声,与漫天黄沙共同隐去。
台下诸位的目光从君泽移向赤炎,再移向白锦,最后重新望向君泽,如此百转千回,直至眼睛抽筋。
紫玉王座上悄悄偎着一个披发荒冷气味的男人,银色长发倾泻一地,衣袍半敞,瘦骨嶙峋,腰腹处一道极深的刀痕清楚可见,只要紫色深瞳中缓缓活动的光影,方能证明他是活物,而非雕塑。
“哦?这倒非常风趣,昆仑怕是就此多事了,你下去吧,其他事件,本王自有安排。”男人自虚空中摸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宝剑,用帕子谨慎拭擦,口中自言自语,“总让你这么闲下去不可啊,是时候该做点甚么了。君泽,百里,赤炎,又要见面了呢,此次,你们还会跟他站在一起吗?我很想晓得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