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凌晨,净虚从禅房里出来,立在她身前,才说了句,“缸里的水没了,递些斋饭来。”
青菀再问名姓,方丈所语皆是那人不堪,寺里且不肯多留,未问详名出身之类。而嘴里问出的话,也就是一清与这男人间确有私交。三五日地约了处所见上一见,各式荒唐。寺里的人都看着听着,此中没有半点错冤错判。况她还是羞愤撞了柱子他杀的,任谁也不能叫她究查了去。她不能,青菀更不能。
青菀听明白了主持话里的意义,这是委宛地逐人罢了。这净虚是甚么人,寺里谁都晓得。她虽只要二十摆布的年纪,倒是寺里佛法最为高深的,平常并不在寺里露面,也从不收弟子。她多是在本身禅房修行,或者接寺里大户香客,替人讲解签词,说讲佛法。青菀到寒香寺有两年,拢共也就见过她三次。
按方丈交代下的,一清也葬在了后山。人死如泥,葬下去,就甚么都没有了。化作一抔黄土,不知此生,不知宿世。
让她找净虚拜师,这是难堪她,想让她自个儿出寒香寺,不算人撵她罢了。
方丈数动手里的檀木珠子,回她的话,“寺里的人尽数在这处瞧见的,凭我信口胡说么?那般肮脏的人,我们寺里半刻也留他不得。不过问下话来,就打发走了。”
青菀偶然得可入耳,只当没闻声。她眼下没有旁的心机,只望留在这庙里寻出本相,还一清一个明净,让她死可瞑目。可这也不得顺利,她不过在寺里又呆了几日,就在一日早课后叫方丈留在了大殿。
青菀抿抿唇,还是低声道:“就因师父走了,山上没人再让小尼依傍。方丈说了,您如果不收我为徒,便要赶我下山。我孤身一人,下了山也不知该往那边去。是以才来求您,望您给条活路。”
青菀摆布思虑,往她面前递过几步,低声开口扣问:“小尼诚恳您已见得,不知您……可否收我为徒?”
一清死得不蹊跷,事情也闹得忒大,今儿留在山上的人都晓得。青菀也听方丈说,是她自个儿禅房里与人偷-情,被庙里的小尼姑撞破,方丈捉了奸,羞得一头撞死的。撞死的时候衣衫半挂,还是寺里的小尼姑给她换了新的,抬到了榻上躺着的。
却说一清的事情产生后,寒香寺里的人都认定了一清不是好人,说她,“面上唱高调,佛法大过天,事事都要拧死叫真儿,然实在暗里肮脏,死不足辜。”
青菀自知辩论无用,并未几言。偶或墙隅里发狠,眼目珠子便猩红得像血日普通。她细瞧寺里统统人,除了方丈,瞧不出谁能下此毒计害一清。
收徒原不需做甚么磨练,端看合分歧眼缘。净虚不收徒,自是感觉费事,不肯操心力带一个跟本身无关的人。她渐渐睁眼瞧了瞧青菀,才算真正看了她的模样。唇红齿白,面色白莹发亮,冷冷僻清的气质。
这话说得含蓄,却也摆了然态度。她不能认青菀做门徒,也不会做师徒相授的事情。留她,约莫就是留个使唤的人在身边。这还得磨练,倘或青菀用着不顺她的手,反给她添滋扰,必定不会留她。
看罢了,又合上眼,嘴上开口,“你师父刚走,就另拜她人,可见是个薄情寡义的,我又如何能收?”
净虚拧洁净了巾栉子擦脸,脸上无有甚么神采,只低低“嗯”了一声。
她人生头八年呆的阿谁家,这辈子也不肯再提起来,是以外人面前一句“忘了”也就敷衍了。她削发那年已有八岁,该记得不该记得的都记得。
方丈一身海青,盘腿坐在蒲团上,微微哈腰搁动手里的木鱼,与青菀说:“寺里其他与你师父平辈的,都拒收你做弟子。你便这么孤身修行,总说不畴昔。况你佛法陋劣,发须也未尽除,需得有人教诲点拨,开了慧根才好。今与你说,随你遴选。一则,你能够清算僧袍鞋靴,下山往别处去,再寻修行之所。二则,你找我寺净虚师父,问她可愿收你为徒。她若愿收,你便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