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悫道:“摆下饭了,等你用饭呢。”柳敬宣便笑着将方才吃的饭一节奉告了他两个.纯悫笑道:“我说你是猫儿食,闻见了香就好.隔锅饭儿香.固然如此,也该上去陪他们多少应个景儿。”清怡用手指戳在芳官额上,说道:“你就是个狐媚子,甚么空儿跑了去用饭,两小我如何就约下了,也不奉告我一声儿.“纯悫笑道:“不过是误打误撞的遇见了,说约下了但是没有的事。”清怡道:“既这么着,要我们无用.明儿我们都走了,让芳官一小我就够使了。”
话说柳敬宣回至房中洗手,因与纯悫商讨:“晚间吃酒,大师取乐,不成拘泥.现在吃甚么,好早说给他们备办去。”纯悫笑道:“你放心,我和清怡,麝月,秋纹四小我,每人五钱银子,共是二两.芳宫,碧痕,小燕,四儿四小我,每人三钱银子,他们有假的不算共是三两二钱银子,早已交给了柳嫂子,预备四十碟果子.我战役儿说了,已经抬了一坛好绍兴酒藏在那边了.我们八小我单替你过生日。”柳敬宣听了,喜的忙说:“他们是那边的钱,不该叫他们出才是。”清怡道:“他们没钱,莫非我们是有钱的!这原是大家的心.那怕他偷的呢,尽管领他们的情就是。”柳敬宣听了,笑说:“你说的是。”纯悫笑道:“你一天不挨他两句硬话村你,你再过不去。”
纯悫笑道:“我们都去了使得,你却去不得。”清怡道:“唯有我是第一个要去,又懒又笨,性子又不好,又没用。”纯悫笑道:“倘或那孔雀褂子再烧个洞穴,你去了谁可会补呢.你倒别和我拿三撇四的,我烦你做个甚么,把你懒的横针不拈,竖线不动.普通也不是我的私活烦你,反正都是他的,你就都不肯做.如何我去了几天,你病的七死八活,一夜连命也不顾给他做了出来,这又是甚么原故?你到底说话,别只佯憨,和我笑,也当不了甚么。”大师说着,来至厅上.薛阿姨也来了.大师依序坐下用饭.柳敬宣只用茶泡了半碗饭,应景罢了.一时吃毕,大师吃茶闲话,又随便顽笑.
内里小螺和香菱,芳官,蕊官,藕官,玲官等四五小我,都满园中顽了一回,大师采了些花草来兜着,坐在花草堆中斗草.这一个说:“我有观音柳。”那一个说:“我有罗汉松。”那一个又说:“我有君子竹。”这一个又说:“我有美人蕉。”这个又说:“我有星星翠。”阿谁又说:“我有月月红。”这个又说:“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阿谁又说:“我有!”
纯悫笑道:“我却不渴,只要一口漱一漱就够了。”说着先拿起来喝了一口,剩下半杯递在诸葛清琳手内.纯悫笑道:“我再倒去。”诸葛清琳笑道:“你晓得我这病,大夫不准我多吃茶,这半钟尽够了,难为你想的到。”说毕,饮干,将杯放下.纯悫又来接柳敬宣的.柳敬宣因问:“这半日没见芳官,他在那边呢?“纯悫四顾一瞧说:“才在这里几小我斗草的,这会子不见了。”柳敬鼓吹闻,便忙回至房中,果见芳官面向里睡在床上.柳敬宣推他说道:“快别睡觉,我们外头顽去,一回儿好用饭的。”芳官道:“你们吃酒不睬我,教我闷了半日,可不来睡觉罢了。”
说着,只见柳家的果遣了人送了一个盒子来.小燕接着揭开,内里是一碗虾丸鸡皮汤,又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腌的胭脂鹅脯,另有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小燕放在案上,走去拿了小菜并碗箸过来,拨了一碗饭.芳官便说:“油腻腻的,谁吃这些东西。”只将汤泡饭吃了一碗,拣了两块腌鹅就不吃了.柳敬宣闻着,倒觉比平常之味有胜些似的,遂吃了一个卷酥,又命小燕也拨了半碗饭,泡汤一吃,非常苦涩适口.小燕和芳官都笑了.吃毕,小燕便将剩的要交回.柳敬宣道:“你吃了罢,若不敷再要些来。”小燕道:“不消要,这就够了.方才麝月姐姐拿了两盘子点心给我们吃了,我再吃了这个,尽不消再吃了。”说着,便站在桌边一顿吃了,又留下两个卷酥,说:“这个留着给我妈吃.早晨要吃酒,给我两碗酒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