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扑动着雕花窗棱簌簌作响，暮秋已经不剩多少光阴，垂垂有寒意逼仄而来。殿里拱着的秋海棠花枝被吹得乱颤，像扑棱着翅膀的蝶，舞在暴风里。海龙拔针立领上的风毛被吹得东倒西歪，衬的晢瑛一张脸素净清寒。
“常有的事？不过关她两天，又不缺吃少穿，她烦躁甚么，摔打甚么！”太后目光有黑云压城的迫势，凛然的威势重重压向昂首的主子，“你们小主想不开不肯见人，你们都乐得安逸，有多远躲多远了？”
妃嫔自戕，实为重罪，玄烨没有立时发作，也是碍着两位长辈，只是脸面上实在有损，那里还能有好话说出。
皇后一怔，事前挂在嘴角的笑意僵了一刻，而后笑道，“满宫的娘家人，碍着礼数也不必这么大礼。”忙为觅瑛赐了座，又叮咛月嫦上茶，看觅瑛风尘仆仆的模样，开口问起“这是从哪过来？”
晢瑛顺手掐一枚花瓣在手上玩弄，有深色的鲜花汁自浸润了手心，给细白的手指染上了淡淡的色彩。她听了这话，哼道：“你倒利索，笃定了皇上关不了她几天。不过也对，怕是大家都这么想的。”
殿里的主子乌压压跪了满地，皇后越众上前，天子陪着太后早已赶到，一样的一副惊怒交集的神采，眼底有挥之不去的肝火。晢瑛见天子身边还跟着密常在语黎，想来天子来前在她宫里。
皇后淡淡道：“你倒是往各处都走得勤奋。”
觅瑛鬓角的紫晶悄悄一晃，倒映着眼里一抹艳光闪过，她低着头，“娘娘是怪嫔妾越俎代庖了吗。”
觅瑛顿了顿，道：“惠嫔娘娘从阿哥所接了大阿哥来，我便去看了看，返来看时候还早，就来了娘娘这。”
晢瑛一凛，当下神采不豫，声音蓦地划出坚固的棱角，“觅瑛开口为慧朱紫讨情了？这丫头如何这么不知轻重！”
皇后听后大怒，朝着身后满地的宫女寺人厉喝道：“混账的主子！巴掌大的钟粹宫，撕扯床幔登高吊颈哪个能没有动静，偏你们恍然未闻，耳朵长着都是出气使的么！”
冬巧鄙人面赶紧战战兢兢接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们也不敢不经心，本来是日夜轮值候着的，这也是在奴婢和孟知姑姑调班的时候，才瞥见了这景，奴婢们也悲哀不已。”
皇后有如鲠在喉的噎痛感，自执掌六宫起，晢瑛重威势，严御下，何曾被如此顶撞，又兼之自家亲妹，更有恨其不进的愤怒，顿时眉头紧蹙，神采沉肃，薄怒道：“觅瑛，你实在胡涂！”
鼻翼间缓缓逸出悠长的气味，晢瑛的声音规复了沉稳慎重的降落，“实在这迟早的事，觅瑛开个口，给皇上个台阶下，在太后那也做个好人，倒不是好事。”
也不知当讲不当讲，倩云踌躇不决，晢瑛看在眼里，蹙了眉道：“有话快说。”
未几时，便瞧见觅瑛从外头出去，身上还披着玫瑰紫百蝶穿花的披风，鬓角的紫金流苏在耳边一摇一摇，很有芳华风味。她足足施了一礼：“嫔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晢瑛顺手摘下额头上的牡丹花钿，悄悄揉着额头，嗤笑了一声，道“端方？可没这一天。”她如有所思，“也幸亏你用心教四执库的那些宫女，放出那些话，才吓得她们都安生了几天。”
她的眼睛里渐次凉得没有温度，也不去昂首看晢瑛的反应，只是自袖中抽出一方杏色绢子，擦拭了唇角的水渍。而后，闻声晢瑛平讷的声音：“你情愿多走动排解心境，总比闷在宫里强。”
觅瑛毫无情感地一笑，道：“情不甘心一样，现在也都是一样的了，命途已定，还能计算甚么？只是嫔妾看着，独一不一样的便是娘娘，母范天下，至高无上，一向都与嫔妾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