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去之却朝顾曙问道:“阿灰哥哥,听闻贵府有烤乳猪非常甘旨,是用人乳豢养而成,为何迟迟不上,是舍不得么?”
“父亲晌午用了些冰酪,一时不适,不便出来会客,夫人则陪在身侧顾问,多有怠慢处,诸位包涵。”顾曙笑言,向世人解释了。
虽说时俗对男女大防不似前朝那般看重,但成去非清楚那些后辈在宴席上荒唐起来是多么景象,殿下既不在场,他断不能让她干清干净一个女孩子亲睹不堪。
她垂首走到外室,亲身置茶,半抬着眼只能瞧见他身上青袍,双手持盏缓缓奉到他面前:“请至公子用茶。”
器物越简,气味越纯,说的便是这个事理。
顾曙目光略一在成去非身上展转一圈,却见他还是神情莫测,悲喜无状,只得回面前这个一口一个“哥哥”叫着的少年:“可贵舍间另有让去之惦记的东西,方才我见你举箸踟躇,想必是不太合胃口,稍候定给你上那烤乳猪。”
言罢,就听顾子昭惯有的慵懒嗓声响起:“拉出去砍了吧,没用的东西。”
待顾府最为着名的九款至味一一摆到面前,世人这才点头拊掌,有人私声低问,何为九款至味,身边人便笑道:
听得一众后辈只朗声大笑,皆言膳祖实善,再看那最中心倒是“七宝羹”,乃顾府顾子昭首创,制驼蹄为羹,一瓯值令媛,既见七宝羹,世人这才想起,并未见顾子昭,正欲相问,只见水面绿幢幢的荷叶间,渐渐驶进一艘划子,船上人举一支火捻,朝荷花芯子里一点,亮起一朵荷花。火捻子摆布前后点着花芯,摆布前后的荷花一朵一朵亮起来,花瓣透明,映出花蕊丝丝。入夜下来,远处的花也亮了,一池星星点点灿比银河。
美人身子一软便瑟瑟趴伏于地,哀哀看着去之,含泪道:“公子救我!”
日头虽早已隐去,天气微暗,但地上暑气未消,仍往上翻滚扑人脸面,不过进了园子后,一起穿柳过桥,水面清荷入眼,身上便不觉那般炎热了。
听得美人神情一变,眸中顿时爬满惧色,颤音再敬,去之仍不睬睬,一侧的虞归尘委宛道:“但啜饮一口罢。”
世人见状,不免纷繁劝起去之,去之只笑对世人:“子昭哥哥要杀自家人,同我等有何干系呢?”
琬宁闻言脸变得一霎白,骇怪地望着他,成去非垂眸遮袖饮了两口茶,顺势往案几上一放:“殿下倘在,统统自当别论,现在殿下不能去,我只带你,恐有失于礼,”说着见琬宁眼圈红得极快,心底感喟,“届时顾府坐中皆是男人,把你往那边安设?”
顾府的庖厨号称“炼珍堂”,由任职四十年的老婢担纲,时人尊其为“膳祖”,炼珍堂里本有役使的婢子百名摆布,经遴选只九人得老婢承认,其他人等便斥逐,重新买人遴选,几经周章,才定下本日之范围。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却又无言以对,不再劝说,恰逢现在,五行散奉上,世人便尽管服散筹办以济声色,任由他二人闹去。
“子昭哥哥本日是同我耗上了?”去之面不改色,看也不看美人,“我说过了,我不堪酒力,谢子昭哥哥美意。”
园子里婢女皆绾着高髻,鬓上插满鲜花,而梁栋窗壁,柱拱阶砌,皆装成了隔筩,密插各种花枝,仿佛春日还未曾消逝。耳畔已传来幽幽的乐曲,听得不太逼真,非常漂渺空灵。
比及初七这日,顾府按例来催请,不等那烦琐的三请,成去非同去之两人换了常服,脚着更加简便的步云履,也不乘车,直接步行往顾府去。
载船玩月,火烛竟宵,涛生云灭,她不是没有过胡想,但现在只余委曲失落,便忍着泪冷静点头。她不能怪他,他是在替本身着想,且又提了赔偿的体例,她再争,便是在理取闹,真正的白读了圣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