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闻添丁钱？”她略一嘲弄打量了成去非，“公子怕是没娶过妻生过子吧？”
成去非举着火折子，一面寻他们刚才置放于岸边的河灯，一面曼声反问：“生何人的气？”
这便奇了，此处人迹罕至，她两个弱女子不像是来放河灯的，走这夜路都不怕的么？成去非沉沉想着，朝琬宁做了个噤声的行动，本身悠着起了身，朝那两人靠近了几步。
这句落入琬宁耳中，面上一臊，虽是头一回听，可总觉“鸳鸯”前头加一“野”字便走了味，那里不对，她说不清，悄悄立在成去非身后也暗自觑了一眼这两妇人。
“公子要押我们去官府吗？”她折过身，望向成去非，成去非沉默不语，听她又道：“公子如果肯发善心，我们自当感激不尽。”
“是，我把他灭顶在这河中了。”那一向没言语的年青妇人俄然承认，面上还是木木的，“姊姊，既被他看了去，由着他去官府告状，反正不止我一个。”
还是挑灯此人看到了成去非不知从哪遽然冒出，吓得把那灯就势一丢，扯起蹲在地上的女子连连惊呼：“快走！快走！有人！”
“走，把你那河灯放了，我们好归去。”成去非转过甚来，琬宁想从他面上辨出几分情感，发觉并无愠色，遂终不能得，只得轻问道：“至公子，您是不是很活力？”
却忽听两声婴儿般的啼鸣细细传过来, 恍忽间竟像那夜猫哭泣, 成去非扒开近处草丛, 借着月色, 昏黄间可见两个身影叠加交叉，再定睛看了，原是并肩而行，看身形, 像是女子, 半边身子没在长草当中, 一人似度量婴孩，一人挑了盏昏黄灯火，透过草丛忽隐忽现。
一席轻飘飘的言辞，听得成去非大伏天里心寒齿冷，冷静替她点了河灯，目送她往河岸边走去，妇人一面俯下身子，一面轻念叨：“愿我儿来生投胎到好人家，繁华繁华享不尽……”
“虎毒尚不食子，你缘何做出此等狠心之事？”成去非幽幽盯着她，心底确切不解。
她斜瞥一眼成去非，无谓道：“我能有甚么体例，该折腾的都折腾了，这块肉硬是不肯掉，只得生下来。”
话音刚落，已找到方才未曾来得及放走的河灯，便重新给点亮了，琬宁欲言又止，默了半日，才道：“您会上书奏请减免百姓的徭役么？”
这一番话才叫成去非真的错愕怔住，反问道：“是你本身的孩子？”
琬宁蹲下，把河灯渐渐放下水，当真道：“至公子的心当是伏愿社稷千秋，烽烟不举于三边，乘瑞气长隆于一境，”说着侧眸抬首问他，“我说的对么？”
这妇人只当他两人在这里野合，早鄙夷了一番，心底不似先前害怕：“这荒漠四下的，指不定你闻声了甚么，”
成去非略无神采：“我不写字，只需去做。”听得琬宁非常失落，低声叹道：“您都没甚么心愿么？”
琬宁本听了她方才一番话，兀自心惊，不料她忽蹦出这么一句来，羞得忙垂首只悄悄顺着发梢，听那两人脚步声远去，方稍稍抬首，却见成去非已背对着本身，在那临岸处，负手而立，月光将他影子拉得长，直往她这边投过来。
这妇人面上一惊，却仍勉强支撑：“你莫要……莫要含血喷人！”
身后琬宁见他往这边去了，踌躇了下，还是冷静跟上前来，方才一阵乱动，帽冠早不知何时掉的，一头乌泱泱的发就此垂下，光芒暗，不易寻，琬宁也就作罢。这妇人本还在惶恐当中，眼尖瞧见琬宁，心下一松，直抚胸口，不由脱口而出：“吓死了，本来是对野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