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尘笑道:“转头看他如何谢你我。”
琬宁不知何故,只得依言跪坐,目之所及,恰是他一双腿,面上羞赧只得移开目光,仍垂首看着底下。
成去非缓缓睁眼望着她笑:“我当你是荀令留香,原是天生自带,那更可贵了。”
“你看,”说着又瞟了眼府衙大门,“这里头敢接这个案子?”
福伯迩来日渐耳聩,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不知听成了甚么,只道:“那老奴这就让人给备饭。”
他还是闭目,一手重揉着眉心,另一手紧握着书牍,忽觉一股清甜气味丝丝入鼻,便低声问道:“衣上薰的何香?”
琬宁闻言不解,等明白过来才回话:“并没有薰香。”
“本日你我倒替御史出使巡按。”
“小人那里晓得甚么是个回顾之顾,厥后有人给出了主张,让我来府衙告,可小民尚不知是何人掳走我儿,要告谁去呢?幸亏有人相帮,奉告小民,那回顾之顾,说的便是建康城里,乌衣巷顾家,小民目睹我这婆娘要哭瞎了眼,这才请人写好了状词,来府衙讨个公道!”
成去非便自榻上拿过一个软垫,丢到她怀中,天然又把她吓一跳,却听他已叮咛道:“坐下来。”
听他言之懃恳,这伉俪二人相视一眼,那妇人竟又抹起泪来,抽泣不能语。这男人亦含泪叹道:“我二人,结为佳耦多年,一向难育子嗣,好不易盼来一对孪生后代,风里来,雨里去,不成想养到十三四岁,竟被人双双给抢了去!”
“那要看他作孽到何时了。”成去非仍不肯松口,虞归尘晓得再劝无益,成伯渊自有杀一人儆天下的企图,可如何做的□□无缝,教人寻不到半点马脚把柄,倒是波折载途。阿灰的谨慎思则行的妙,到处借他成伯渊之力,虞归尘也自知成去非一时不会点破,两人是否心照不宣,仿佛也只要局内当事之人清楚了。
待用完饭,仍拿来那书牍,却往卧榻上倚了,看一段,便阖目冥想半日,间或几次,偶然瞟见那几上的玉,在烛影里更是闪着难以描述的温润光芒,望之令人欣喜,心下一时起了情思,遂叮咛婢子把琬宁找来。
他一面拾级而上,一面拍去衣袍上风尘,继而随口叮嘱福伯:
“到我这来。”
仿佛看她一筹莫展,本身便能得一二闲趣,自有解忧之效,成去非重新阖目,只觉四肢漫上一层倦怠来,遂低语道:“你来服侍你的夫君吧。”
成去非冷静点头:“这伉俪二人背后有人点拨,平常百姓也写不来状词,只是这点拨之人,既然晓得回顾之顾,也天然清楚此事毒手,县衙是很难断案的,可还是让伉俪来伐鼓鸣冤,”说着定定看着虞归尘,“你说谁能晓得的这么清楚?”
伉俪二人只得一步三回顾地走下阶来,面上还是一片戚戚然,成去非见状遂给赵器丢了个眼神,放了帘子,两人在车内听话。
他们一行人待出了村庄, 转上大道,没多久,忽听前头一阵伐鼓声,赵器因平日里在外头走动勤繁, 现在忙上前道:“未几远就是县衙治所。”成去非了然,怕是挝登闻鼓, 便对虞归尘道:
成去非领其意,放了帘子,叮咛前头道:“回乌衣巷。”
尧有欲谏之鼓,舜有诽谤之木。此鼓设立初始本意是让欲谏言者伐鼓已达上听,自本朝祖天子始, 敢谏之鼓添鸣冤之用, 挝登闻鼓以此成制, 历经百年, 鸣冤早已大于谏言之功。
两人目光碰撞的顷刻,相互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味,成去非便冷冷道:“想他死的人,向来不止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