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及饭食备好,他寻出早前史青回的那封书牍佐餐,正边吃边思考着,外头忽有叩门声,得了他的应允,四儿便谨慎翼翼来到跟前,见他正用饭,心底有些犹疑,成去非侧眸问道:
“大人不肯说就算了,缘何打人?!就是……”
世人埋首于各自的案几前, 手底繁忙不断。成去非命顾曙拿来近期朝廷百般开支用度帑簿,待一一细看了,方扣问起府库给水利这一项能留出多少, 顾曙一时作难:“上回下官提的开渠一事已经动手停止……”
“你们是哪家的,谁让你们来买的人?”成去非面色已很不好,一旁的中书舍人则抱肩而立,也不说话,心下只想着这尚书令来的真是巧,这公开趁火打劫的世家,他获咎不起,管束不得,便是上呈天子怕也一时无益,不过成去非来了事情就好办了,夙来传闻乌衣巷至公子法律凛冽,是江左一众青年后辈中最与众分歧的人物,朝堂之上虽常见,可总不免过分持重矜持了些,现在贩子乱巷,小民之地,他倒正能趁此观赏领教。
一语未了,那侍从又补了一巴掌给他,狠狠道:“尚书令的名讳岂是你这狗东西能问的!”
百姓四周散去,仍不忘回看那些被留下的,满脸的羡慕不言而喻,成去非推开几人,径直走到那几个家仆面前,略微打量了一眼,看着那执笔的道:
成去非听得齿冷,只道:“你还不配跟我讲理,说,你们到底是哪一家的?乌衣巷四姓?还是温韦张朱?”
“是女人有事?”
“还不快滚!”
这一句成去非不知听了多少回,现在心底却说不出的欣然,他不管何时回到府邸,皆有人嘘寒问暖,服侍殷勤,那石头城的百姓呢?饥乎?寒乎?如许的题目天然是不需求答复的。
“我明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极力而为吧, ”成去非皱眉, “都水台那帮人玩忽职守,理应罚俸,你看着定个数, 别的,此次石头注水,商船丧失严峻, 可恰当减免商税, 不要把人逼得太紧了。”
执笔的眼皮都不抬,只当还是中书舍人带的官府那帮人,一面清算动手底,一面拉长了声音:“我们愿买,他们愿卖,莫非要在这等死?朝廷的粮食可不敷这么些人过冬的!”
成去非眼中闪过一丝讨厌的神采,面上并无多少神采:“话还没说清楚,你们敢走?”
“至公子饿了吧?老奴让人这就送饭去。”
偶有小民抬首用猎奇的目光瞥一眼这几位常日罕能见着的大人们,成去非同他们对视一瞬,很快上马,一起奔驰回府,到了家门口,小厮过来牵马,福伯已走上前来,体贴问道:
此人忽噗嗤一笑,冷冷道:“这位大人,本朝哪一条律法不准人买奴婢了?就是这位大人家中,莫非一个奴婢都没有?”
“你辛苦, ”成去非瞟他一眼, “四姓不易查, 你我心知肚明,你有难处,能理出这些来,难能宝贵。”说着却不急于看,“有一事,你得提示下王靖之,克日底下转运过来的公粮,务必得留意,千万不能再出岔子,都先往北仓里上。别的,此次赈灾,怕是江南一带力所不逮,”他脑中思忖半晌,提笔舔了墨,“也只能先从徐州广运仓调粮对付当下,我这就上折子。”
南麓积水尚未褪尽,深处仍能没到双膝,不过街上漂泊杂物已清理洁净,见中书舍人奉旨领府衙一世人正有条不紊善后,成去非偶然上前,调转马头正要走,不想中书舍人已瞧见他身影,扬声喊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