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掉那一身锦衣华服,你我也不过这芸芸众生一员,和别人无异。”成去非踱步至前,顾曙闻言回身,见到是他,亦觉不测。
“步行吧,从贩子上过一趟,看一看。”
他甚少起火,便是此时,也只是比常日稍稍举高了些许调子,此人天然不放在眼里,架起那两只羊羔大模大样去了,赵器本欲出面禁止,被成去非用眼神止住了。
屠家哼哼一声,还没开口,却先被那羊的后蹄子猛蹬了一脚,遂顺手操过雪亮亮的锋刀,毫不犹疑地自羊喉划起,一顺水地拉到肚皮上,一气呵成,的确比成去非写那悬针竖还要纯熟,游情末作之民自有其过人处,成去非看他袖子挽得老高,黑油油一片泛着腻腻的光,同那乌黑的刀片倒成极光鲜的对比,再瞧那案板上的羊,早一动不动断了气,屠家本身这才腾出口气,抬眼敏捷瞥了成去非一眼:
这屠家顿时变了神采,上前要求道:“小民可一句话也不敢说,您……”
“你要肯穿人家擦腚的绸子,没人拦着你!”
成去非见状不由想起了刘二哥,饶有兴趣走上前去,见那屠家俯身便拽过只羊朝案板上“砰”地一声掷去,成去非近身相问:“这位大哥,本日亨通如何?”
此人见顾曙一身布衣打扮,怀里竟然还揣着捧没人要的野花,不免有轻视之意,哼笑一声抬脚就要走,顾曙断喝道:“你敢走!”
“照你这么说,我们去顾家守着,还能捡着很多绸子?”
一席话引得世人爆笑不止,纷繁打趣起那屠户,屠户手底没闲着,剔起羊肉来,更是涮溜,头皮肉分离得整整齐齐,鲜血顺着案板凹槽处滴答落下,可他脸上神采早已变作不痛快,把那死羊外相往架子上一挂,嘴里嘟囔着:
“那擦了腚的绸子还能穿呀?”
“前几日,会稽西陵戍主沈修是不是递了上书?”成去非忽想到一事,见顾曙点头,细心回想了下,当时本身只是稍稍扫了几眼,现在脑中终冒出几句来:“吴兴无秋,会稽歉收,商旅来往,倍多常岁气。”不过是企求包下西陵的牛埭税,又妄图连同四周的蒲阳南北津及柳蒲四埭一起“为官摄领”更加收税,更是许下“一年格外长四百许万”的豪情壮志,让人看了倒不能心动,他打的甚么主张,成去非清楚,遂嘲笑道:“给他采纳,胃口更加大了,也不怕撑死。”
“至公子,小人常在外听闻蒋家那位蒋北冥公子,素有清名,做买卖向来都童叟无欺,倘如许的人物来做那包税人,是不是能腐败些?”
一语刚了,世人还没散去,方才那一帮人倒折返来一个,滴溜溜一双眼四下刹了几圈,忽朝屠户身后走去,到那边便捞出两只乌黑的羊羔来,夹在怀间,趾气低垂道:
顾曙一时沉默,考虑半晌才道:“本也是为能充盈府库而着眼,不想这些人横行无忌,恐吓讹诈,现在竟敢随便罗织罪名鱼肉百姓,曙会再重定税制,极力把其弊弱化。”
“你倒说说,是哪个大人喜好吃这羊羔肉?”耳畔忽传来熟谙的声音,成去非循名誉去,竟是阿灰度量着几束野菊,不知从那里来,也围观了这一场荒唐事。
“呸!没见地,天然是都扔了!”
“哪来那么多亨通,小民勉强糊口罢了!”
中间有人忽朝屠家肩上拍了一掌,啐道:“哎呦,你还哭穷!就这么一把刀,哪一年不是上万钱!你这叫糊口,那我们就是要饭花子了!”
这边顾曙远去,成去非同赵器挤出了熙攘人群,来到那寄车处,赵器解了缰绳,刚坐定了,想方才那一事,内心有话,游移了半晌,还是扭头对成去非说了:
出了石头城,得再往东南约莫走三五里地,确切不近, 成去非听他说的在理,仍叮嘱去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