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尽于百年,何欢寡而愁殷?”成去非侧眸看着她,缓缓伸脱手来覆在她近己的一只手上,“我不过闲话几句,你又想到甚么了?”
琬宁笑道:“为何想听《天问》?”
听她拿前人文章述志,成去非又微微一哂:“我不要你这么懂事,这回按我的意义办,当然,我的俸禄也不敷以给小娘子大兴雕梁绣户,画栋飞甍,不过给你购置些内室器物还是承担得起的。”
“是么?上回有人往府里送来几具绳床,拿来给你尝尝。”成去非笑道, “总正襟端坐也累。”
“至公子是哪一种?”琬宁忽痴痴问,成去非把书往她怀中一丢,“你原是想摸索我,怕要让你绝望了,我哪一种也不是,我只是我,如此罢了。”
琬宁噗嗤一笑,红着脸胡乱翻动手底册本,目光落在《渔父》篇,忽有所得,遂轻声道:“妾来为夫君念这一篇。”
可贵见他主动要喝酒,四儿一喜,很快转忧:“至公子,前一阵您下了禁酒令,说本年粮食歉收,府里不筹办酒,只用茶替……”
她伶牙俐齿起来,天然是才辩无双,成去非只好告饶:“我不敢获咎小娘子,当初诸葛孔明舌辩群儒,你该在的,好挡他青史留名。”
他倒是真给健忘了,微微一愣:“剩的也没了?”
成去非一笑:“贤人不呆滞与物,我觉得你晓得呢,”他顺手在她云鬓上轻掠过,把那支木簪重新插上,“你真的不知?”
琬宁忽抬首冲他浅浅一笑:“至公子为何总觉得我在怨您?俯仰由人,无觉得怨。”
其间沉郁顿挫,非朝夕可解,成去非无谓她是否听得懂,琬宁却还要问:“至公子在乎成败么?”
“你看,做名流不过易如拾芥,你倘练出海量,也能为江左名流。”成去非顺势逗弄她几句,琬宁不由嗔他一眼,眉眼便活了起来,自有别于她清愁如露的风致,她甚少有如此娇俏可儿的时候,成去非便持续道:
“至公子要听甚么?”琬宁缓缓翻阅,成去非凝神看着她,“《天问》吧。”
“那倒不是,只是感觉你如何变得跟杳娘福伯一样了。”成去非一笑,“他们翻来覆去总好问这些,特别是杳娘,自我年幼起,这类话就未曾断过,即便是我母亲,也无这些话总跟我讲。”
成去非点头:“有客无酒,有酒无肴,皆为憾事,不太小娘子如此风雅,今后就是你我二人牛衣对泣,有一杯浊酒,有一卷《离骚》,足矣。”
成去非应了一声,窸窸窣窣起了身,却按住琬宁,只在她额间落了点水一吻:“待我早晨再过来,你大可再思惟思惟拿甚么文章来刁难我。”
这话倒不像他惯有的,琬宁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思忖道:“至公子可不是听天由命之人。”引得成去非笑,“是了,我只畏天知命。”
不想琬宁虽接了去,却又道:“我并不冷的,至公子冷么?”
外头雪落无声, 暖阁中如春, 他忽提及这些噜苏事情,琬宁心底希奇,抬眸定定望着他,狐疑问道:“至公子是不是有苦衷?”
她挂记他这些事,可又没法每天问候,现在好不易相见,天然想要问一问。
琬宁低首喃喃,细如蚊蚋:“不管至公子是哪一种,妾都会陪着您的。”
头一回听她慎重喊“夫君”,成去非心底略略一动,垂垂收了笑,等听下半日,仍浸在她柔嫩绵长的嗓音里,竟觉不比那采莲女子一口的乐府小调差,遂朝她倾了倾身子,低首也去寻那笔墨,两人离得极近,相互呼吸似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琬宁稍有慌乱,幸亏他已问道:
既是至公子提了,好似铁树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