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正在闲话,外头小厮隔着帘子道:“至公子,二夫人留了虞公子用晚膳,请您畴昔。”
“奴婢问一问。”四儿拿不准实际环境,只得折身去筹措。
头一回听她慎重喊“夫君”,成去非心底略略一动,垂垂收了笑,等听下半日,仍浸在她柔嫩绵长的嗓音里,竟觉不比那采莲女子一口的乐府小调差,遂朝她倾了倾身子,低首也去寻那笔墨,两人离得极近,相互呼吸似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琬宁稍有慌乱,幸亏他已问道:
听她拿前人文章述志,成去非又微微一哂:“我不要你这么懂事,这回按我的意义办,当然,我的俸禄也不敷以给小娘子大兴雕梁绣户,画栋飞甍,不过给你购置些内室器物还是承担得起的。”
“你晓得的未免也太多了,”成去非边为她烫酒,边道,“这个时候,便是听过也该说没听过,藏拙不懂么?多少也给我留些颜面。”
“给至公子下酒。”琬宁掩着口葫芦抿唇暗笑,耳朵虽都已红透,声音也娇软到无由,但心间欢乐到底难掩。
琬宁不知这有何好笑之处,怔怔看他半日,忽回过神,感觉本身失态,忙起家去书架那边把卷《楚辞》取来,当真捧在手间,坐到了他身侧。
琬宁噗嗤一笑,红着脸胡乱翻动手底册本,目光落在《渔父》篇,忽有所得,遂轻声道:“妾来为夫君念这一篇。”
莫名就是一顿抢白,琬宁低首想了半晌,吞吐道:“至公子当我没听过就是了。”
这一句并未让成去非听清,他只揉了揉伊人肩头,目光却向四下看去:“你这里未免太寒素了,恰是芳华好韶华,多些活泼兴趣才好。转头我让人给你添些物件,你喜好甚么,说来听听。”
“你看,做名流不过易如拾芥,你倘练出海量,也能为江左名流。”成去非顺势逗弄她几句,琬宁不由嗔他一眼,眉眼便活了起来,自有别于她清愁如露的风致,她甚少有如此娇俏可儿的时候,成去非便持续道:
一语触及苦衷,成去非渐渐品着酒,现在并不加坦白,却又把话说得晦涩:“成败利钝,不是我所能逆睹的。”
成去非哼笑一声,把酒递了过来:“差未几了,暖暖身子。”
成去非抬眼看她:“成败不是在乎或不在乎,就能窜改的,人事需尽,天意自难能违。”
“俯仰由人,这还不叫怨么?”成去非哂笑,“这世上的人,有几个能不必俯仰别人的?不俯仰于人,也有能够俯仰于时,说到底,还是俯仰于人。”
不想琬宁虽接了去,却又道:“我并不冷的,至公子冷么?”
“你想这半天,就找出这么两句话?”成去非笑问,“你是诗礼人家的女人,好歹也深思出些高雅含蓄的。”
四儿当即觉悟, 忍着笑意,赶紧道:“奴婢去置茶。”
琬宁点点头,嫣然笑道:“这个典故我听过的。”
琬宁偏头想了想, 判定不出吵嘴来,只道:“很便利。”
琬宁看出他并不是当真的神采,竟忍不住笑了几声,随即感觉失礼,脸便渐渐建议烫来,低首轻语:“不是的,我喜好听至公子讲这些。”
她眉眼间有寂寂之色,恰如青石的街道向晚,阑珊残落,成去非避而不接,一时情怅,竟有些搦管愧无词的意味,口中更无话可安抚,只能淡淡问:“这是在怨我?”
手底酒盏一片温热,面前夫君心头又有几分热意?琬宁不肯再去细想,总归是两分缘悭,只愿像现在,她同他,能对饮小酌,说上几句毫无章法的闲话,就已经很好。
成去非表示琬宁坐到小几这边来,琬宁想起上回本身病酒一事,仍觉尴尬,讷讷道:“我不堪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