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虽早有预感,但是殿上如此势头,仿佛秋风扫落叶般刮过,也实在出乎他的料想。不过风自北地而来,惊的倒是建康蛙声阵阵。
殿上一时再次沉寂,百官咀嚼着大司徒前后看似冲突实则同一的一番说辞,似有所悟,似有所得,也不过是各自发得的所悟所得罢了。御史中丞沈复却出面劝止道:
“可让李牧暂先都督凉州军事,至于平并州之乱,方是当务之急,臣等请今上早定大将出征,以解边关生灵之困。”中书令张蕴率先出列跪倒于地,其别人一怔,随即跟着拥戴起来,不过世民气底清楚,上回大捷的首功者邓老将军,自客岁入冬,便缠绵病榻,豪杰迟暮,纵教人感慨,也是不得不面对的究竟。谁来统领平叛全军,朝廷高低,细心算来,竟无安妥人选,诸将多数前去凉州守关,中枢所剩,要么太老,反之太少,良将后继乏人,已是江左朝廷不争的究竟。
天子的腔调不急不缓,不睬会任何人的反应,更像是在对着无形列祖独语着拳拳之心,殷殷之情,然此心此情诉至深处,百官竟瞥见天子眼角隐然已有泪花,一时无语以对,流汗色变,不敢复言。
“臣觉得边疆不毛之地,形如鸡肋,瘠薄之地,收之无益,徒耗库府,伤其兵也,此乃国之累坠,与其堕入战事泥塘,误家国天下,不如弃之。”
“臣愿请战。”前面再度有一身形缓缓而出,世人定睛之时,皆目瞪舌疆,这一回的出头椽子竟是尚书令成去非!
又有粮草兵力等诸多划一紧急的大事,让处在这九重宫阙,七宝楼台的君臣在想到关外那滚滚黄沙,豺狼各处的场景时,不得失慎重考量。
“卿没闻声朕方才所说?”英奴嘲笑,此人面上一窘,道:“臣的确没有听清楚,还请今上定罪。”
大殿沉默偶然,东南一隅忽爆出一线铿锵:“臣愿请命反击!”昔日镇北大将军成令轩鲜明出列,世人目光一动,纷繁朝老将军望了畴昔。
“国朝重臣,本当各司其职,善于措置内政者便坐镇中枢;擅于行军作战者则驰驱疆场,表里同心方可创建大功,各怀异志则功业难就。”大司徒虞仲素持笏道,他两眼尾上虽多添纹路,然看气色,才是方才成老将军所言真正的“精气尚存”。世人正觉得贯穿到大司徒话中委宛之意,不料话锋紧跟急转直下,“尚书令虽为文官,可少年时就曾于西北驰骋疆场,提刀饮血,国朝多有文士领兵先例,此举何尝不成。”
现在出列的恰是散骑常侍周云行,这番慷慨陈词自是听得民气头一振,那边已有人接言道:“边关生灵涂炭,有多少心系我大祁的百姓正遭搏斗?臣听闻并州百姓外出耕耘且要自配刀棍盾牌,每日惴惴,常登城南望王师,这如何就不是吾土吾民了?倘胡人占有边城,自会得陇望蜀,长驱直下,届时我等又将何去何从?臣记得尚书令曾假想此情此景,给诸位想出三条路,同僚们可还记得?”
天子表态,一旁中书舍人正欲提笔,底下仍有人出列道:“今上……”
英奴不耐烦摆手:“定罪?朕能治你甚么罪?耳聋耳背罪?我大祁还没有如许的律令,待会圣旨一下,侍中大人声音亮些,自会听清的,归位吧!”
沈复话音一落,中书令张蕴亦出列跪奏:“臣附议,尚书令虽一情意在为国效力,但是北伐并州乃国度大计,还须靠台阁在厥后主持粮秣供应大事,百官虽有表里之分,却皆为安宁国度,拱卫天子。尚书令即便不出建康,也自能竭心极力,倘冒然开赴火线,于国度无半分裨益。”
英奴沉默很久,环顾四下,道:“好,朕全尚书令此心,也望尚书令全朕此心,来人,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