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面上暴露一抹得意之色,指着四下道:“约莫七百余间,仅次于永宁寺的一千间。”
“薤送哀声事已空,蔡大人虽不在,诸位就不替徐州着想半分吗?倘诸位真的不肯窜改情意,那么中枢也只要讨伐吊民了。”
“看来,谋反一事,诸位也不是大家都交了投名状。”
敕使于初五抵赴徐州,当时成去非一行人已被蔡元等文武官员送出外城,天子的敕令中并未催其赶路,只道征北大将军带雄师开赴不必急于一时,既已得胜绩,不忍大将军及众将士再日夜兼程疲于赶路,路上可恰当于驿站歇息补给。世人虽接了敕令谢恩,却也没有就此放缓了脚步,还是人不落镫,马不下鞍,直到进入扬州境内,成去非才决定略作停歇,趁便等一等司其先行带回的一部。而成去非在行路其间已给天子上表奏清究竟:平徐州之际,雄师尚未全到,既解了徐州之危,那后续的部众便留在并州持续杀敌。而即便全胜以后,天子仍需下敕书命一部留守驻扎,新的并州刺史人选也当及时走顿时任,主持规复活产,安抚百姓之事。如此林林总总,事无大小,皆考虑全面,而大将军的如此权变,则一样不能让人挑出弊端。
“一群废料!竖子不敷与谋!”那裨将大吼一声,打了个眼神,身侧几人拔剑正欲上前,成去非摆布一脱手便擒住了这些人,却止不住他破口痛骂,高立听他骂得欢,顺手从几上捞了块抹布,把嘴给堵上了。
“东林寺和尚仿佛也不在少数,又有多少人?”成去非正问着,果然一阵风过,听得那金铎叮当作响,虽在雨中,亦格外清脆。
成去非本担忧寺院是否能接受扶养他这五百多人饮食,却见来往僧尼不竭,多为年青力壮男人,比及用饭之时,寺院早将统统伏贴,为首的和尚过来号召世人,世人讶异寺院行事之快,纷繁奖饰起来,因是在佛法重地,人似也更得几分持重。成去非草草用毕,外头雨势已小了很多,他是第一返来这闻名遐迩的东林寺,先要了把油纸伞,天气虽昏黄暗淡,却大抵还能看的清寺院规格安插,遂单独一人盘桓起来。
东林寺乃皇族捐建,亦不乏世家支撑,成去非这才想起,这其间,亦是有殿下之功的,不由一哂。正巧路过一小沙弥,十六七岁模样,非常清秀文静,成去非喊住了他:
“我父平生忠君体国,爱民恤物,孜孜夙夜,仰酬国恩,我徐州百姓亦安守故常,绝非不羁之民,本日有人一时昏聩,酿出祸端,还望大将军裁断。”
“我寺宝塔有七级,建康城里最高的是永宁寺,有九极,不过我东林寺在江左也算数一数二了。施主您看,这角角皆悬金铎,合高低有一百二十余铎;宝塔有四周,面有三户六窗,户皆朱漆,扉上有五行金钉,合有五千四百枚。倘是有风,宝铎和鸣,就是这数十里人家皆可听闻,”说着把成去非往佛殿方向引去,“这殿中则有金像,绣珠像,织成像,还请施主参拜。”
寥寥数语,竟徒增人伤感,目光不由都堆积在年青的蔡元身上,不想蔡元悲从中来,不成断绝,一时回声痛哭,哀动摆布,烛影幢幢摆荡中,世人虽各怀心机,可氛围已然蒙上一层凄伤,出镇的一方大吏,在感情上,仿佛总要比悠远的天子来得实在可感。
“诸位大人、将军,还是坐下议事吧!”
毫无退路。
风雨未止,身后灯影摇摆,人影交叠,唯独寂静的佛无语相视,触目所及,佛到底看到了甚么?是琉璃梵宫,翡翠精舍,还是尘凡淫=欲,男女苟=合,抑或者是背后多艰多苦的黎庶?佛的慈悲到底在那边彰显?成去非再次闻声那金铎清脆的声响传来,目中的寒意已堪比暮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