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一刻,正迎上芳寒自杳娘那边来,是以芳寒见过礼后,成去非教芳寒把那栗子拿了:“这是给殿下的。”芳寒忙收好称谢,并道:“至公子,明日是殿下生辰,亦是殿下生母先贵妃之祭辰。”芳寒说罢便悔怨讲错,如此提示,多此一举,殿下必是不喜的,然芳寒只觉他们的殿下,实在是孤单,少女孤冷的面庞下,虽亦是一颗孤冷的心,许在豪情上已干枯到没法赐与,一样不肯讨取的境地,但是小小的婢女却仍然刚强地以为,身而为人,毕竟不是生来就享用这份孤冷的。
翌日,成去非无朝会,换了件常服,便往樵风园来,明芷已亲身清算好一具包裹出来。成去非一面见礼,一面瞥到那包裹上绣的恰是折枝莲,上头托以“法轮、法螺、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肠结”号称“八吉利”的图样,至于内里装配何物不得而知。
琬宁病秋,夜里听风声如涛,翻衾倒枕的,比及天亮,才得一点昏黄睡意,直到用完饭,身子还是惫懒乏力,干脆仍回床榻沉沉入梦。成去非先命四儿把花插瓶,复又掂了掂手中板栗,此物趁热吃才得其风味,不过她既好不易入眠,为一口吃的,得不偿失,遂把那板栗丢给此中一婢子,让其分了去。一干人又惊又喜,忙都施礼纷繁道:“谢至公子。”
见明芷一起礼佛,期间净手数次,直到她要入无量殿拜法师坐像,先于殿前便蒲伏而跪,高举双手与额顶持平,躬身祭奠不止,成去非见此情状,不知她到内里要做出多么更甚于此的行动来,心底微微沉闷,遂止步立足,道:“臣在外相候,请殿下自行奉侍。”
而进了庙门,信众来往如常,成去非略觉不当,不过明芷神采如常,待两人行至过雨道,便再也不见一个信众,一众僧徒似早在恭候,为首的主持,披发赤足,身携一枚古镜,看上去非常奇特,一世人只冷静躬身施礼,明芷遂合什行礼:“神僧克日安否?”主持不答,反问道:“殿下安否?”
说罢引他二人前行,过一三绝碑处,上面清楚刻有“净土指南”四字,方想起之前所听闻的殿下亲赐字一事,想必就是此处了。他偶然听二人打机锋普通的对答,只随便抚玩两侧,古树参天,枝干虬劲,而那重檐九脊琉璃瓦,熠熠生辉,殿前露台宽广非常,前面便是无量殿了。
向来不苟谈笑,持重严厉的至公子,偶一为之的唇齿之戏,总会引得世人会心一笑,因而,如此氛围之下,台阁中亦得欢声笑容。
明芷并无惊奇处,只道:“乔龙画虎,这类事至公子也做的来?”成去非面不改色:“殿下还是当我打勤献趣好了。”芳寒在一侧虽听不太懂,看两人神采,却暗自叫苦,半晌工夫,这对伉俪出了府门,车马俱已备齐。两人再度共乘一车,前后不过隔了三五日,细心清理,从未如此频繁过。
车驾拖延到开善寺前,成去非先行下车,这一回,明芷并未回绝他出自本心的搀扶,亲身抱着那承担,朝寺门前走去。两人打扮皆无显眼处,由外人看来,不过一双年青佳耦来参拜罢了。
他对瞻仰宝相,行诸样礼,并无兴趣,退将出来后,却见一众僧徒三两人一组,抬着巨大木箱鱼贯而行,此中一三宝弟子偶然同他对视一眼,似是错愕,随即转脸闪避开来,这些人皆为青壮男人,成去非留意到世人是往观音阁后殿方向去的,正有些不解,又见一行后辈,抬有一桶净水往寺门前走去,并未多想,只目送着人远去,他仍持续游走于各处间,开善寺的佛像除却铜铸,更有皇族世家捐金造像,至于祭奠用品,亦杂以金、银、铜所制,仅此一寺,破钞便如此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