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芷并无惊奇处,只道:“乔龙画虎,这类事至公子也做的来?”成去非面不改色:“殿下还是当我打勤献趣好了。”芳寒在一侧虽听不太懂,看两人神采,却暗自叫苦,半晌工夫,这对伉俪出了府门,车马俱已备齐。两人再度共乘一车,前后不过隔了三五日,细心清理,从未如此频繁过。
虞归尘笑道:“想必是了,不然也不会提今后给你进献西南舆图之事。”
说罢引他二人前行,过一三绝碑处,上面清楚刻有“净土指南”四字,方想起之前所听闻的殿下亲赐字一事,想必就是此处了。他偶然听二人打机锋普通的对答,只随便抚玩两侧,古树参天,枝干虬劲,而那重檐九脊琉璃瓦,熠熠生辉,殿前露台宽广非常,前面便是无量殿了。
“录公,请过目。”李涛乍然换了如此不乏尊敬却又如此老气横秋的称呼,听得环顾世人一圈,扬了扬调子笑道:“诸位听听,李大人一声‘录公’将我喊老了几十岁。”李涛略微不安闲笑了笑,以往对尚书令大人,台阁诸人于外人前提起,向来称呼“成令君”,年青的乌衣巷后辈,配如此风雅之名,虽未能留香,但足以让人丁齿生香。
“别人呆西南也好,瘴气熏一熏,更耐得住苦,”成去非顿了顿,方道,“之前会稽郡那边查出的人丁地盘,虎头蛇尾,石启人一走,虽谈不上人亡政息,也相差无几了。”他后续并未再说,那边李涛走过来,还是请他具名罢了:
京师的气候这几日蓦地凉了起来,四下木叶微脱,已现秋之败相,贩子摊铺也已摆满了应季生果蔬菜一类,成去非换以步行,自十全街穿过,没走几步,鼻间嗅得一阵炒栗子的香气,便叮咛赵器:“买上几份,回到家中给殿下二夫人送去,剩下的拿去给福伯杳娘分了。”
而进了庙门,信众来往如常,成去非略觉不当,不过明芷神采如常,待两人行至过雨道,便再也不见一个信众,一众僧徒似早在恭候,为首的主持,披发赤足,身携一枚古镜,看上去非常奇特,一世人只冷静躬身施礼,明芷遂合什行礼:“神僧克日安否?”主持不答,反问道:“殿下安否?”
出司马门之际,诸人同成去非一一见礼道别后,他才问虞归尘:“阿灰本日不在,听闻顾父执不太好?”
他读过先是静坐了半晌,待虞归尘过来需他具名时,方把那文书一丢至几案,一笑道:“你看看此人,不管让他去哪儿总要寻出一堆弊端来。”
“无碍,他已经向你先行弹劾刺史大人了。”虞归尘一目十行,阅毕后道,成去非面色沉了沉,“益州做的过分了,于本地百姓,苛捐冗赋,于入蜀商队,剥削欺诈,不怪石启管的宽,转头还是让石启将此事直奏御前,看益州给个甚么说法,天子命其办理一方,如此之法,倒是民变可待。”
如此谈吐,自惹人惶恐,朝堂七言八语之下,天子却无贰言。录尚书事既职无不总,为实际宰辅,那么临时悬置的唯有尚书令一职。如此一来,闲言细语顺势而出,或云最有资格任尚书令的顾曙终不能得偿所愿,然也无关紧急,无台阁之首,他尚书仆射副职便是尚书台名义上的最高长官。或云成去非本意怕是在于撤消录尚书事这一加官,眼下升迁,反倒不好安插,但是不管如何,成去非的便宜处非常了然,虽四录并置,但在台阁诸事上,少受虚废词说之难堪处境,才是第一要务。
不过至公子既是二仙传道的姿势,阿灰不能不该下此事,统统烦琐, 重新来过。细节间并无隐情,只因这隐情众所周知,忠骨埋他乡, 连带着活人一同安葬, 那些老弱妇孺在落空了她们所能倚靠的儿子、父亲后, 便即是落空了统统。成去非对峙翻出烂账,这罪愆既来自中枢,那么中枢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