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刻毒与凉薄,悉数彰显于他波澜不兴的无谓言语当中,他还是淡然如此,却不测悄悄续了一句:“即便如此,于你,我是否有情义可言,你也当真全然不知?”
“是瞥见白发了么?”他平平一笑,似是毫不在乎,“你莫要哭了,帮我拔下来可好?”琬宁心底恸极,无声摇首,忽扑至他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琬宁怔怔瞧他就此走远,一时惊痛,加上这几月来饮食不振夜中失眠,精力已差到极处,面前垂垂黑去,再也支撑不住,就此身子一软轰然倒地。
“至公子!”不知哪一个看到他,当即叫了出来,成去非扒开这吓傻的几人,俯身将琬宁抱起,问道:“请大夫没?”几人呆若木鸡,最机灵的阿谁从速应道:“四儿姊姊去了!”
日斜人静,孤坐园中好久的琬宁,肩上坠了几瓣如雪的花瓣,她已偶然去赏他在冬雪纷飞之时许下的有关春日的统统。丧服未除,固然无人在乎,无人需求,待室内长灯点明,她还是僵坐如此。
“钱塘令李真、余杭令汪兴之,皆营私恤民、恪勤匪懈, 百姓称咏, 诉讼希简, 经历诸县,访核名实,并为二邦之首最,治民之良宰”。
成去非神情一滞,继而蹙眉斥道:“你们一个个都这般猖獗,是活腻了么?!”四儿顿时惊得松了他衣裾,讪讪今后边退口中边认罪,却还是壮胆重申一遍方才的话,成去非并未立足,只不耐道:“她不好了去请大夫,你来寻我是做甚么?”
四儿见成去非自园中出来,心底沉沉,晓得他已好久不踏足此处,非常萧瑟琬宁,好不易来一次,竟不过夜,忙出去欲要安抚琬宁,却见她已伏倒在地,吓得四儿尖叫不已,扭头便跑了出来去寻成去非,幸亏成去非不过就是回橘园,四儿非常焦心,不待施礼,上前一把攥住了成去非衣袖,喘气不决道:“至公子,贺娘子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娘子!”
因他离得极近,琬宁在视野一刹的腐败中似是看到甚么,一晃而过,许是目炫,她便游移地伸出双手,悄悄抱住那颗头颅,手指扒开他鬓边青丝,几茎白发再无可疑地入目惊心,他亦尚芳华,不到而立之年,乌衣后辈,繁华繁华,本不该早生华发,琬宁眼角不由再度固结了大颗的泪滴,如同草露直坠,她旋即松开了双手,死死捂住嘴唇,掩住了半张面,只留一双晶莹泪目动也不动凝睇着他。
四儿请的恰是本日未坐班的太医,其居便在乌衣巷不远处,等赶至成府时,琬宁已在成去非不住轻唤中悠悠转醒,却仍然恍忽有力。
成去非背手肃立,看她好久好久只是低垂着眉睫,沉默似水,半晌且都等不来一句话,便先开口道,“她们皆已入土为安,你莫要过分悲伤,你本就……”琬宁忽抬起一双泪目,缓缓道:“她们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定是太苦了,不成再受,何为安?”成去非安静问她:“这一事,细心算来,已折磨你几月,该了断的皆已了断,这不是你的错,亦不是我的错,你到底还要为此耿耿于怀到几时?”
待她声音渐消,徒剩肩头颤颤不止,他才握着她手道:“你不要我,可我要你,这事你做不得主。”琬宁闻之,心肠几被绞烂,恨不能就此死在他怀里,受伤的雏鸟普通蒲伏在他身子上。成去非非常无法,皱眉劝道:“你要哭到何时,统统皆我的错误,你不要哭了可好?”他稍稍扶起她,闻声她胸臆间气促得很,只得重新让她躺好,两手捧着一张泪脸,不住地擦拭,喃喃道:“忘记这件事罢,琬宁,你我弄成此般局面,罪在我一人,不要再想了可好?”他倦于再粉饰他的怠倦,并不知要如何再作规劝,已然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