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近了,挽歌将奏,棺木欲落,在东堂为国朝最为年青的重臣预备下建国来至高至尊的丧葬收场之际,骠骑将军成去非却一人独坐于自家后院一间毫不起眼的斗室内,他面色还是惨白,双目却已规复往昔刻毒矜持,他便悄悄坐在这里,悄悄听着令民气碎的凄楚哭声,断续送至耳畔,白日里络绎不断记念的来宾,暗夜中四下透明的灯光,灯光中又浮动着的无数人影,成府高低统统的声音、动静无一不在,而他,只需心头的寒意将他深深裹在其间,将他与统统声音与气味远远隔开,而他的心神,也一如几载前的钟山前夕--
徐衍走至刘野彘跟前,忧心道:“将军,这越来越不对劲了,奔丧便是奔丧,这明摆是就是在□□着我们。”
“这话也不对,江左这些人谁肯领兵西北?谁又能真正守得住西北?朝廷真想收了西北,得有阿谁本领看好了!”
赵器闻言只觉一阵寒意,如覆冰霜,再当作去非:他那一双眼睛,如同竹挂残雪,如何也溶解不得。
斗室又独剩成去非一人,他渐渐抿紧了薄唇,起家吹灭灯盏,撤除衣裳,卧于床榻,复归沉默,他永久给不了的仁慈,现在讳莫如深--
“即便我等随将军入了殿,就你我这十余人,又能成何事?”有人急道,“将军!既然如此,要不,要不我们这会便杀回并州去!”
至于他所亏欠者,所孤负者,如定要残落,他独一可依托可了偿,不过他年春生,愿为其冢前锄草罢了。
徐衍道:“不消了,给我们就行。”说完竟发觉小厮手底发了力,顺从不从,不由抬眼瞧这小厮一眼,见他还是谈笑宴宴的面上忽眨了眨右眼,怔忪间,小厮已绕过他几人,托着茶盘进得阁房,似有若无地朝刘野彘这边瞥了一眼,恭谨道:“请将军用茶。”说着成心推了两下茶盘,刘野彘本未着意,快速反应过来,口中一面应,一面走到茶盘跟前,在小厮方才点过之处端起一碗茶来,下头果然藏了张折叠的便笺,刘野彘有一刹的游移,小厮已垂下端倪敏捷低声道了两字“勿泄”。刘野彘心头一振,恰是事前定下的切口,遂拈了便笺,道:“下去吧!”
成去非的面色有一瞬而愈发惨白,心神一时好似被扯裂,忽冷忽热展转交叉,直撞得胸口发疼,启口时却冷酷到不带半分情感:
正说间,外头有人叩门,原是小厮前来布茶,徐衍见状,相互打了个眼风,立即噤口不言,走至门口欲伸手接茶,却见小厮笑道:“小人给送出来,周大人叮咛了,必然得好生服侍诸位。”
他的眼眶处布着陋劣的郁青之色,他的神情也如同冰春寂寂,赵器却远远做不到一如仆人般平静自如,面上始终挂着一副踧踖之态,在无话可说以后欲要退下之际,忽听成去非开口,那声音低如鸦羽飘零:
“敢问有何可效力的?”
“将军,只怕这东堂发丧其间有诈!届时我等不能随将军进宫,将军一人又不能携兵器入殿,这……”
这一席话,早说的世人听得云里雾里,故意存疑虑的,也并不冒然开口,唯其间最憨直者干脆道:“天然是奉诏来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