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去非微转着伞柄：“大司农是要说徭役罢。”
到底还是夫人识人，不管表里，史青如是想着，行动不觉轻巧多少，成去非发觉他情感忽高，有些莫名，想起方才所见，只问道：“新封塘这一回用了多少工匠？”
两句话听得身后几人暴露哭笑难分的生硬神态，再看他们的长官，竟垂目应了下来，一时候不免要测度面前说话的年青郎君到底是何方朱紫。
成去非皱着眉心高低看了他几眼，沉下神采：“石子先，你好歹一郡长官，如此官仪尽丧，你不要这个脸面，我要。”说着回身举步进府，“你先去清算仪容，再过来回话。”
恰是大司马成去非和大司农史青。
成去非望着漠漠烟雨，略点两下头：“你说的两条，确是体贴，”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神采，“凤凰七年，度支部的钱，都已先供司农部资用，这一季的夏税，因六年灾情，即便收上来，也还是捉襟见肘，能省的已省，省不下来的只好咬牙支撑，眼下又要到发放月俸的日子，无处不需钱绢粟米，民力日困，府库日空，史青，这件事，先今后挪一挪，不过，第一条现下可行，你归去先筹办上表。”
“这些工匠皆官府征发而来？”
因时令原因，成去非只着单襦，更衬得其人英英玉立，蜂腰夺目，史青比他矮去半头，俯仰之间回话，不由暗叹往昔只觉大司马风韵冰冷，现在细心留意，当真如自家夫人所言：成府大郎君实乃美丈夫矣！
霏霏细雨虽不沾衣, 江上却已点化圈圈波纹，一条乌篷船缓缓驶向渡口，其间水流陡峭乃丹阳郡一处渡口，名唤清风。梢公长篙泊住泊岸, 一向鹄立于船头的两人也不撑伞, 就此踏步下来。
世人经此一场，骇惧非常，正自魂飞魄散，却见长官谈笑自如，心下不由腹诽此人莫不是有病，有的则因方才慌乱，足下丢了一履，更是狼狈，又惊又气，不留意被泥泞所滑，跌趴地上，痛得面前发黑，待勉强上了马，方得一口气，不由颤声道：
“五千余人。”史青答道，“这也只是大略一计，倘甚么都算出来，前后起码六千人。”
“石子先去了那边？所为何事？”
身侧侍从见成去非两道高眉上已缀了层雨雾，忙将油纸伞撑开递了畴昔，成去非这才发觉身上潮湿一片，遂接过持续前行。
史青点头道：“大司马虽四姓出身，却深知官方痛苦地点，不错，恰是徭役，国朝徭役项目庞大，又非常严苛，人以不堪。大司马现在于课调上体恤民情，不知可曾考虑过省徭役？某听闻大司马熟读百家，尤爱商君韩非，韩非正有一句‘徭役少则民安，民安则下无重权，下无重权则权势灭，权势灭则德在上矣’，大司马定记得这句。”
成去非脑中跃出一段影象来，凤凰元年邓杨将军平并州前，他曾同父亲商讨过兵士徭役之事，彼时父亲一口反对，转眼间几载已过，事情于他手中是否可迎来转机？他既想到此，便细问道：
侍卫听他直呼府君名讳，心下愈惊，回话时也愈发恭谨：“这几日府君忙于土断，事事亲临，至于详细行至那边，实在不知了。”
自石启来丹阳郡，府衙高低整治一新，府门外侍卫吏一类，更不准对付无聊，务必有事即传。侍卫心中一定没数，早瞟及成去非，虽不见递名刺，其人看上去也非常年青，但这大司农对其恭敬有加，更让侍卫肯定此乃出身清贵的世家公子，身份品阶当高于大司农，便将场面话说到位，欲引两人进府，成去非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