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宁穿戴好便往樵园赶去,一起风雪打得人满脸都是,到了公主阁房,面前气象让人吃惊。
“你们先出去,伯渊留下。”成若敖突开口说话,且口齿清楚, 这三人皆感不测,成去远成去之两人面上按捺不住高兴, 霍然起家, 望了兄长一眼,方冷静朝父亲施礼退下了。
待靠近棺木,世人呼吸这才又重起来,见大将军神态自如伸脱手臂,成去远眉头死死拧在一处,彭湃在胸口的气愤几近夺腔而出,紧攥的拳头上青筋暴起,身后虞书倩扯了扯他衣角低声唤了句“夫君”,这一声把他惊醒,紧绷的身子才垂垂败坏下来。
“你还是像你母亲多些……”成若敖借着亮光打量他好半日,眼底平增一抹苦楚, 很快垂下头去, 嘴中呢喃一阵, 成去非并不能听清,却也没多问。
成去非重孝在身慎重行了礼,大将军沉沉道一句“节哀”便往里走来,内里家眷不免慌乱纷繁起家,大将军微微打了个手势,世人又怔怔立在原地。
情深不寿,而母亲故去已有些年初了。
公主一身缟素,芳寒见她出去,忙拿了丧服过来替她穿上。琬宁脑中一霎空缺,只想着宫中出事了,好久未曾再念及的身影再次毫无前兆腾跃至面前,芳寒见她刹时变了神采,眼神空空如也,小声道:
会稽沈氏,去天盈尺,就是会稽郡王都要谦逊三分。
“去之,那日如果兄长不能返来,你也不必返来了,明白吗?”成去非伸出右手来,在他脸颊处轻抚了几下,成去之任由兄长摩挲,按捺不住的泪水终究滚滚而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成若敖吃力攒着劲,颤颤巍巍指了指烛台, 成去非会心起家把烛台端了过来,持在一旁。
那声音细弱沙哑却利如白刃:
成去非再次置身那段善于会稽的光阴里,母亲,教员,师哥……这些故交仿佛悉数又来到了面前。
动静连夜送入宫中,太后今上等人皆惊诧不已,三日前接到的还是太傅病愈的佳音,现在回想,怕是一时的回光返照罢了。来人除了报丧,另呈太傅遗令,英奴认出这是成去非笔迹,遗令上言辞简练,要求薄葬。
六合沉寂如初。
“公主让您畴昔。”
送走大将军,世人仍然在瓜代而来的哀痛与酷寒中守灵。外头雪势渐大,视野被风雪遮断,虞书倩因有身孕迫不得已离了灵堂,直到入夜,家眷们皆被成去非安排退下。
“情之所钟,去非虽未曾体味,却也晓得乃人之常情,我从未怪您。”成去非说的平平,已产生的事,于他,便是畴昔,他向来只往前看。
“你曾跟我说过,吾道不孤,可吾儿孤,吾儿孤啊!”
“请大将军送家公最后一程。”成去非渐渐朝后退去,大将军终究凑上前去:棺中人宁静,华发尽染,映着莹白似璧的晨光,像结霜的窗棂永久解冻于这个寒冬--
自他重回乌衣巷,父亲从未提及过往,他骨子里流着立室的血,有些事老是没法窜改的。相互自有默契,从不碰触。
“大将军到!”
“她为我生这么好的儿子,而我,对不住她,你有没有怪过我?”成若敖凝神望着他,脑中旧事一件件碾压而来,只让人骇怪韶华倒转,不知今夕何夕。
成去非闻言,面上未变,只缓缓闭了眼,顿了顿,只听父亲持续道:
成去非敛衣跪到他面前,低低唤了句:“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