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看你安然返来，也就放心了。”虞书倩面庞沉寂，气度分毫不减闺中待嫁时，更因即将为人母，平增几分慈爱。
“扬州所辖七县，大将军旧部各处，是否会掣肘周大人？”
背面赵器早跟着下跪，待成去非起家时才垂垂伸展开眉头，紧随成去非而立，这一日，像是把一辈子过完了似的，可只要站在至公子身边，他便觉放心。
成去之的心垂垂凉下去，环顾四周，鸡笼山积雪未融，草木式微，春的气味还过分悠远。他兀自凝神，身子生硬，一动也不动。
虞书倩打帘而出，腹部已隆得极高，不过是几日的事便要分娩。温和的目光落在成去之身上，才发觉他好似又长高了些，虞书倩扶着婢女的手缓缓斜卧在小屏风处，因丧事劳累，她迩来身子惫懒得很。
何依一怔，本觉得无人发觉，不想被这小童瞥见，还未解释，就听成去之又说：“大将军不能前来，以是才请大人代庖，大人现在如果走了，不说家公颜面，只说大将军，大人岂不孤负大将军所托？”
会稽王琅琊王皆先帝同胞兄弟，二王皆聪明人，尽管做繁华闲人，很少掺杂建康朝廷诸事, 成去非却不能在任何一处掉以轻心，间不容发时,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疏漏, 便能叫他胜负倒置。
“哀家不怪你，只是眼下担忧天子，你这边快刀斩乱麻是功德，可天子毕竟还在钟山，那头会如何应对，想必你早细计算过，太傅虽已不在，”太后决计留白，顿了半晌才持续：
呵腰见了礼，这就要折身走掉，早有两精干家仆靠上来，缟素下寒光乍现，明晃晃的匕首暴露一截来，何依大惊不由退后对上成去之冷冷的双眸，心底恨恨，再看四周仆人，皆目光炯然，沉沉杀意掩在这如河般伸展的哭声之下，一阵衰颓袭来，可叹明知将有不测，却也这般无能为力了！
成去非眸中精光浮动, 仿佛并不是很不测：“甚么方向？”
一侧赵器舒展眉头走上前来附在其耳畔轻声提示道：
说罢又流下两行清泪来，用一种孩童特有的纯真哀伤的目光看这他。何依看他如此，不想再作胶葛，心底早尽是急意，遂说：“家母故意绞痛，依不得不回。”
话中深意点到为止，这是要他力保天子安危，成去非跪了半晌才再次深深叩拜下去：“臣谢太后恩情，也自当服膺太后训言。”
人群中忽穿越而来一人，在身后行了礼：“小公子。”
“恰是钟山方向！敢问至公子，是否追下去？”
“去之既然返来了，姐姐就好好安息，尽管等兄长们回家。”成去之说的慎重，虞书倩含笑轻允，晓得鸡笼山此行事关严峻，而去之最后那句，让她感到暖和至极，一双素手悄悄在腹部摩挲起来。
他倘不说，她又何从晓得？太后打量他几眼，收回一声喟叹：
新的生命就在腹中跳动。
挽歌回旋在六合之间，鸡笼山累累旧冢积雪仿佛白头。
荒茔雾暗，蒿里谁邻？
下葬礼节烦琐，直到落日的余晖投下，纸钱如同断翅彩蝶般飘摇无定，人们才筹办开端下山。
再想到太傅，赵器鼻头酸楚，眼眶中不觉已蓄满了泪。
“请小公子回府。”来人神采有些倦怠，眼中却尽是亢奋。
“臣另有一事要请罪，司马门前臣矫造太后圣旨，虽为时势所逼，却犯人臣大忌，臣自知难逃其咎，还请太后降罪。”成去非一向留意太后神采，现在忽敛衣跪了下来。
“何大人，”成去之满脸哀痛地看着他，“家公丧葬未竟，大人要走了？”
步队蜿蜒而上，棺木是千年楸木做就，任是这些丁壮男人，咬着牙，期间逛逛停停，到了山高低葬处，个个也都分外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