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微微颌首，缓缓踏下十几阶粗石砌成的台阶，到了低层，朝里走过两三间，来到比较靠内的一间牢房外。
“先生雅言，自当服膺。”季提刑司惶惑然拱手，话到此处，当不必再多客气，带着两个牢头退出拜别了。
“先生请谨慎脚下。”行至转弯处，提刑司提示了一句，“先生的监房，还鄙人面一层。”
当然也有人从存亡路的那一头走出来。如若走出来的人仍然披枷带锁，面庞干枯，白叟就会在内心拜拜，念叨一声孽消孽消早日投胎，可如果走出来的人轻松自在，中间另有护送的差役，白叟就会作揖哈腰，甚么话也不说。
因为随掉队来的那小我物实在不得了，竟然是这整座天牢的一号头头，提刑司季大人。这位大老爷明天没穿官服，一身藏青的袍子，笑嘻嘻地抬手相请，道：“请，先生这边请。”
白叟颤抖了一下，从速又朝墙边贴了贴。
这个令白叟古板有趣的一天又有了事做的青年，当然就是李兰。
提刑司一抬手，表示部属翻开牢门。整座牢室约莫有六尺见方，阴暗昏黄。只要顶上斜斜小窗户里透进了一缕暗澹的阳光，光芒中有无数漂泊的灰尘颗粒，令人看了以后，倍加感受此处的闷塞与赃污。
门开了，先出去的是两个熟面孔，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牢头，他们粗细弱壮地朝两边一站，快速地躬下了腰。
被季大老爷称为先生的是个儒衫青年，边幅瞧着还算清俊，就是瘦了些，带着铁拷，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大人物的模样。但对于提刑大老爷的恭敬客气，这青年仿若安之若素，只是淡淡笑了笑，步子迈得还是不急不缓。一行人就如许穿过了长廊，消逝在另一端的栅门内。
“大人过于客气了。”李兰在门外略站半晌，徐行走进牢门，在室内踱了几步，像是在抚玩着粗陋的囚笼普通，转着头看了一圈儿，最后视野落在他的身子，温谈笑道：“承蒙照顾，多有不便，还请大人代鄙人谢过睿王殿下此番恩典。”
乖乖，当差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蹲号子也是这般大场面的。白叟从速溜回本身守备范围内的院门后，呼了一口气，坐下来，拧着斑白的眉毛猜想来者会何人。这个是他的兴趣，被如何惊吓都不会放弃，也不在乎他所猜想的成果底子没有体例去考证对与不对。
因为地字号牢房里底子没有犯人，一个也没有。
李兰一小我悄悄站在囚室里，黑窗在前，铁锁在身，他微微仰开端，仿佛想要望向斜窗后那清丽的阳光，另有那片被夏林旧墙遮住不见的帝都盛景，但实际上，劈面而来的倒是彻骨地寒意，与那些脏污且浊重的氛围。
那几句尽是奉承意味的话语过后，存亡路那边没有任何声音再次响起。
地字号院外的空位另一边，是一条被称为存亡路的长廊，长廊的彼端通向岩砖砌就的大片内牢房，犯事的官员全数都囚禁在那边。
“先生请自便，如有任何需求，尽管叮咛便是。”季提刑司躬身低身道。
天牢这个处所，并不是人间最阴沉最可骇的处所，但却绝对是人间让人感觉落差最大的处所。
这里是天牢最为特别的一个部分，向来只关押重罪的皇亲国戚。虽说皇子犯法与百姓同罪，但实际上大家都晓得皇亲国戚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谁敢随便定他们的罪？在胡老夫恍惚的影象里，只记很多年前那场祸乱后，这里曾关押过一名流间最显赫的皇亲国戚。在那以后，地字号一向就这么空着，每天洒扫一次，洁净而又冷僻。
很久以后，他唇角缓缓吐出一声如有若无的感喟。
胡老夫是天牢的看管，他的儿子胡汉三依制也是天牢的看管，父子两人轮番调班，保卫的是天牢中被称为地字号的一个独立地区。固然每天要按例巡查，日晚两班不能离人，但实在他们真正的事情也只是洒扫天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