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侯爷这番言辞,我实在不敢苟同……”李兰微微颌首,唇角那抹戏蔑的笑容终究消逝,神情稍稍整肃了一点,腔调甚是清冷隧道:“神机营乃是归属宫闱禁军之列,以拱卫京畿重地为已任,李某自受圣恩垂怜而领主将之职后,向来只知有天子诏命,不晓得有甚么军侯不军侯的。不管是白衣走狗也好,世族贵胄也好,皆是一视同仁,不成擅加广开便利之门,君威二字岂是儿戏?恐怕侯爷这般设法是要不得呀,别得不谈,莫非说西陲军中也是只知侯爷,而不知当明天子的吗?”
文远侯满身一震,脸上的肌肉仿佛不受节制般地跳动了几下,垂在身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仿佛是死力节制着不砸到阿谁青年的脸上去。
可软刀子谁不会用啊。李兰眯起眼睛看他,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淡淡隧道:“陆侯爷,我如何不晓得军令如山了?统军都司陆丘不就是个很好的证明吗?他的首级现在还在神机营演武场上的辕门挂着呢。以儆效尤之下,全军将士何故再敢以下犯上呀?”
明堂会审的成果是要廷报传缴天下的,一旦同意了明堂会审,便即是筹办承担随之而来的结果。届时如果成了铁案定案,连现在去求天子格外施恩讳饰的余地都没有了,文远侯如何敢硬着头皮一口答允下来?
他句句严词如刺肌肤,文远侯的嘴唇不由狠恶地颤抖了起来,放在膝上的双手已不自禁地紧握再紧握,胸中一阵翻涌。
“再有啊……”文远侯略作停顿后,两道目光凌厉如箭,带着怨毒的气味射向李兰,腔调森寒隧道:“莫非先生不知依我朝律令,不成无端罪杀世族后辈的吗?不知他是本侯的儿子吗?堂堂一品军侯的儿子你也敢杀,先生眼中是不是太没有国法了?即使先生有客卿之尊,也没有这等重权的,凭甚么擅加定罪?陛下……依老臣之见,似这等狂悖之徒,必然要以重典惩办,方可令天下臣民有害怕之心,不然君威安在?朝纲安在?”
文远侯的神采顷刻间变得非常狰狞,双眸赤红。死死地盯着这个文弱墨客半晌,脑中不知想到了甚么,神采垂垂由冲动变成阴冷,转而把视野投向高高琚于御案上的天子,叩首道:“陛下,老臣觉得就算客卿所言非虚,但历代圣贤著书立言,且有陛下圣明在上,总归要有所实证才是,单凭客卿一言之词,但要明堂会审以治诸多将佐的罪,届时真有其咎也就罢了,可如果子虚乌有,恐怕宫闱禁军会有叛变啊,还请陛下三思……”
未央宫外的日头正在高照,树叶哗哗然,将直落的光芒散成很多光斑。初夏时节,气候犹热,园景里不知何时响起了夏蝉轻鸣,好整以暇的小寺人们天然是知名火起,因而那枝粘杆落了下来,落入未央宫前那影影绰绰的翠绿园林里。
这位声望赫赫的侯爷咬紧了牙根,脑筋里嗡嗡作响。有道是父子同心,陆丘是不是冤枉的,他当然很清楚,陆丘是不是个能与人虚与委蛇的硬骨头,他当然更清楚。他晓得这个儿子在为那位经心极力办事,绝无半分不忠之心,但他却不敢必定有何把柄落在李兰手上,更不敢必定面对左督卫这等出了名的纪纲整肃时,那些统军将佐有阿谁本领抗到最后不招出些甚么倒霉证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