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日一早就着人备好了车驾, 要去陆家端庄拜见一回――上归去得仓猝, 不过打了个照面罢了。
陆听芊谨慎翼翼打量陆听溪的书房。
叶氏低头一看,见女儿面上全无羞赧之色,显是又神游天外去了,神采一僵。
正低声和三房堂妹陆听芊谈笑的陆听惠僵住,低头闭嘴。
大姐陆听怡是二房长女,为人随和文静,偏婚事多舛,现在已将十七了,婚事尚无下落。孔纶若能牵来良缘也是功德,但和顺昌伯家的这门婚事倒是做不得。
面前少女眼睛圆大,但非杏眼亦非桃花眼,黑眼仁和眼白均暴露过量,睁眼望人时,双目炯炯,显出一股迫人的威势,毫无灵动之气。陆听溪的眼眸也是大而圆,然乌瞳居多,眼形精美,是令人见之不忘的秋水杏眼。水眸澄彻,眼神纯洁,随便一瞥,便是灵气盈盈。
进门便可见一扇黄花梨博古纹画屏,前置画案,案上画具一应俱全,后置黄地粉彩梅花绣墩。书案上摆一高逾一尺的紫金釉大卷缸,内里散放几幅书翰书画。架阁上铜胎掐丝的玉壶春瓶在菩提叶花窗透入的天光之下,流溢如玉润色。
等串到陆听溪这边,见这小堂妹屋里堆满了各色摆件配饰,惊问她哪儿来这么些好东西。
陆听芊忽见陆听溪拿着个非常精美的匣子似要收起,上前顺手捞来翻开:“这里头装的是……”
纵穿御花圃时,沈惟钦耳中飘来女眷的谈笑声,成心遁藏,才转步子,就听一道女声扬起:“那是谁家后辈?”
沈惟钦来京后听太高瑜之名。泰兴公主为人强势,教出来的女儿性子亦肖母,全不似个闺阁女子。高瑜心气高,已至婚配之年,却挑遴选拣,迟迟未结婚。
李氏被太后召去说话,他纵出了宫门也没法马上转去陆家,这便放徐行子,暗观宫中风景。
孟氏脸上挂不住, 老脸涨红, 不敢看旁人神情,灰溜溜站了归去。
长随见叶氏上前, 躬身笑道:“这是我家小爷奉于贵府大房的贽敬, 夫人笑纳。”
据她讲,孔纶此番是来为刘氏讨情的。
他传闻高瑜在作画上亦非常自大,自发画技顶绝,可称天下女子之魁首。但他却觉这等人画不出甚么好画,所谓第一,不过是没有被人外之人劈面打脸罢了。
沈惟钦正徐行宫中甬道。
高瑜见沈惟钦竟这般便走了,向一旁的内侍问了他的身份,嗤笑道;“倒是风趣儿,一个镇国将军罢了,架子摆得比亲王都大。他这股冷酷劲儿,倒跟魏国公世子有的一比。”
少女云鬟高拥,珠环翠叠,一袭八宝七珍快意纹紫绡掐腰湘裙勾画出窈窕身材,白净腕子上套的一副金宝地镯子,嵌一颗巨大的鸽血红宝石,浓烈光鲜的红与长指上的蔻丹互为照应,更加显出一段浓艳之态。
一枚透雕蟠螭的出廓玉璧闪现面前。
她将女儿拉进怀里,抚着她的背脊:“虽说你再过两年才十五,但娘也帮你留意着。等你祖父这事畴昔,娘便帮你细心挑挑,必然给你选个顶好的夫婿。”
这礼如何是给大房的?
玉璧用的是秋葵黄玉石,光彩柔润,玉璧廓外两侧、内环各雕一只蟠螭。出廓玉璧乃璧中珍品,更可贵的是,此玉璧上竟有古玉方有的沁色。
她对侍从低声叮咛:“去刺探刺探沈惟钦秘闻。”
李氏看着靠坐马车一侧的儿子,心中大骇。
到了陆府,和陆家世人两厢叙了礼,沈惟钦的目光从随母出去的陆听溪身上划过。陆听溪并没看他,他收回视野时,反而和一道怯生生的目光撞上。
待到礼品尽搬来了,那长随笑道:“小爷与次妃入宫去了,诸位稍候。”他所谓次妃, 自是指沈惟钦的母亲, 郡王次妃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