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作为至高无上的天子办事柔嫩寡断，关头时候还要收罗一个寺人的定见，李泌内心有些绝望，忍不住垂下头去。
杜鸿渐长吸一口气，躬身下去朗声道：“陛下，先生之策，臣觉得甚妥。那江南措置使杨奇素有虔诚之名，朝廷前不久还下诏对他予以嘉奖，在臣看来，杨奇早就在江南牧马练兵等候朝廷谕旨了。”
李辅国嘴角一撇，内心悄悄嘲笑：杜鸿渐这厮当真是凶险之极，睢阳一线正处在叛军与朝廷雄师交兵对垒的中间地带，今后必成主疆场，让一个江南士子去此处任宋城县令，这跟送命也没有甚么不同了。
李亨扭头望向了李泌，微微点头：“朕视先生为师，参谋军国政事，先生但请直言不讳，朕当洗耳恭听。”
按说天子的这个发起倒也合适规制实际。下县的县令阃八品，算是全部大唐宦海的最底层，不是甚么显赫职位。但杜鸿渐却想到了别的一层：江南富庶安宁民口浩繁，已成李唐朝廷最后的粮仓和但愿所系，将江南鱼米之乡的县交给一个矫饰了几篇诗文的少年郎，太太草率了。
“将那孔晟所作诗文，加朕御批，通传天下……”
他起家向李亨深拜了下去：“陛下隆恩，隐士受宠若惊。”
李泌内心暗叹，这位新皇格式还是偏小、生性更是阴柔，贫乏当机立断的派头和果断雷霆的手腕。若不是内有杜鸿渐这帮文臣竭力撑着，外有郭子仪这些武将浴血奋战，这所谓的小朝廷必定要沦为一场笑话。
有李泌支撑保举，杜鸿渐就明白，不管本身如何反对都无济于事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当这个恶人？
但李辅国却也懒得捅破这层窗户纸。本来嘛，孔晟如何如何，也与他无关，他只是看杜鸿渐不扎眼，才用心跟杜鸿渐唱反调。一个无关紧急的年青士子，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
李亨笑了笑：“之巽，朕成心就在那江南一带择一下县交由孔晟管理，如果他当真有才有能，不负重望，荐拔进朝廷任职也何尝不成。”
“陛下，自汉至隋诸朝历代以来，江南便为富强富庶之地。据隐士所知，那江南东道十九州辖近百余县，贸易繁华粮草充沛，拥五万精兵。目前廷平叛正处在破局关头，不如敕命江南道措置使杨奇全权整肃江南东道兵马粮草，率军五万渡江直入关洛作战，与郭汾阳雄师构成照应之势……则大事可成矣。”李泌侃侃而谈，神采飞扬。
杜鸿渐闻言目光闪动了一下。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朕一向……不肯意节外生枝……”李亨有些吞吞吐吐，神采也变得变幻起来。
不管李亨这话是至心还是演戏，固然李泌明知李亨不是太宗天子李世民普通的雄才大略之人，但还是被李亨的尊敬打动。
而杜鸿渐则暗自皱眉，拜伏在地，大声道：“事关告急，还请陛下早作定夺。”
李亨沉默了半晌。很久，他才决然挥了挥手道：“罢了，传召：江宁郡士子孔晟文武双全、有胆有识，心胸家国天下，朕心甚慰，赐美酒、红花、金银丝帛犒赏一宗。国难当头，恰是用人之际，朕亲特擢孔晟为天子弟子，册封为河南道睢阳郡宋城县令，马上到差，为天下少年士子表率……”
李泌内心暗叹一声，他之以是不肯退隐仕进，启事就在于此。朝堂之上，动辄暗潮澎湃，不时尔虞我诈，一个不谨慎就会落入圈套，万劫不复。这天下间的事，不管大小，只要感染上朝廷和权力，就会变得波诡云谲和刀光剑影。
李泌向杜鸿渐投过一抹表示。
李泌沉吟了一下，俄然悄悄道：“陛下，隐士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想到这里，杜鸿渐拱手寂然道：“陛下，既然先生都承认此子为不成多得之人才，又有郭汾阳和司马承祯的保举，臣就不再多言了。现在国难当头，叛军当道，梗阻通道，朝廷也没法劈面考校此子的才学，只能临时搁置朝廷礼法，通权达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