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想到,传承贤人香火的孔家,会生出孔晟如许的一个孽子另类――不喜舞文弄墨,继显祖业弘扬儒学,反而热中搏击技艺,品性浪荡,日日寻花问柳,混迹坊间,惹事生非。
俄然,一辆枣红色的快马飞奔而过,顿时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卒背插三角令旗,鸣一声锣,口中便呼喊出声:“天下臣民知悉,新皇灵武即位,改年号至德!”
安禄山是不来,安禄山要来了,这江南一地没准各处都是从贼的奸棍。柳心如内心腹诽着,精美的嘴角挑起了一抹轻视的却又伤感的弧度。
柳心如表情烦乱,也没有听清甜儿到底在嘟囔些甚么,就独自挥了挥手道:“甜儿,我今儿个身子不舒畅,紧闭楼门,谁都不见!”
甜儿吓了一跳,心道坏了,这吃软饭的固然可爱,但如果死在我家蜜斯的阁楼上,恐怕也会生出很多费事来。杨家能够不把他当回事,但在名义上可还是杨家“未过门”的半子,要真阿谁啥了,柳心如摆脱不了干系。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吭声。
柳心如本出身高户幼年因家道中落不幸堕入娼门,又经十年调教,舞乐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那份学问、才情和见地,远不是烟云八苑里这些平常脂粉所能比的。
甜儿刚要呼喊龟公和**子,却蓦地见半靠在楼梯护栏上的那少年展开眼睛来,正痴痴地紧盯着她还未发育好的小胸脯儿发楞,不由面红耳赤,羞愤交集,短促后退间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十里长街的绝顶,是一道沧桑古朴的青石桥。桥下河水长流,清澈见底,绕城而过。
不过就是祸乱中原一场罢了。
甜儿坐在那边歪着头想了想,谨慎眼里也想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干脆就不再想。归正,不过是杨家一个吃软饭的,江宁郡城里的独一份,臭名远扬有谁在乎呢?
世人骇怪莫名窃保私语,但旋即就有人大声鼓噪:“管他阿娘的,即使是安禄山,天大的本领,也打不到江宁郡来,我们歌照唱,曲照听,美人儿该抱就抱,风骚一时是一时哟!”
由此可见,天子由谁来当、江山由哪家来坐、安禄山是否沫猴而冠,只要乱不及面前,对于偏安下仍然不失舒畅地活着的人们来讲,实在并不非常体贴。毕竟,那些朝廷大事,间隔江南百姓的实际糊口真的太悠远了。
但柳心如打心眼里却不信赖安禄山那有奶就是娘有利不起早的胡儿能成事。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改朝换代不是头一遭了,但安禄山绝对没有这个气运,镇得住巍巍壮美的万里江山!
她内心自有判定和考虑。
过了桥往东去,就是江宁郡城中鼎鼎大名的“烟云八苑”了――“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分影照婵娟”,固然是在这天下间烽烟四起、胡虏纵马中原的乱世,这仍旧是一个道不尽的烟花富强之地,是江南一地的士子文人们放纵情怀、躲避实际、醉生梦死的和顺乡。
甜儿的小面庞上暴露一丝担忧之色,她固然非常瞧不上这个每天来胶葛自家蜜斯的浪荡子,但毕竟年纪小、心肠软,怕他出甚么事,稍稍踌躇一下,就孔殷火燎地冲下楼。
一阵轰笑,都纷繁关起窗探转头,群情声垂垂就散了。
她口中讽刺着的阿谁“杨家那吃软饭的”,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猿臂蜂腰,面如傅粉,倒也一表人才,只是面色稍显惨白略呈酒色透支了身子。他本来举头挺胸要上柳心如的阁楼来,但不知为何,蓦地两腿发软就一头栽倒在楼梯上。
很久,少年皱着眉头渐渐起家来,弹了弹华丽袍服上的灰尘,便看也不再看甜儿一眼,回身踱步下楼而去。未几时,他就拐过了柳心如的阁楼,沿着河走去,竟然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