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有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能够死,死者能够生。生而不成与死,死而不成复活者,皆非情之至也。”可见这一情字,也不知嗟磨了人间多少痴儿怨女。

一旁的贾琏闻言,真真是怒从心头起,可又毕竟是顾虑着那明面上欠都雅,孝道二字与流言流言压死人。只得掐紧了掌心咬着嘴唇,将那满心的愤懑压了下去。

正所谓:茕茕盼君数十载,不负痴心千百年。

那丫环又应了,随即便退下去。半途瞟也未瞟中间的贾琏一眼,竟是经心全意只服侍着大着肚子的张氏。

贾琏也不在乎,只应了声:“统统任凭母亲叮咛。”

待到第二日天气已明,贾母也起家赶来看望,只高深莫测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幽幽道:“这生孩子啊,真真是女人的一道存亡关,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大事啊。”

正值四月初五,贾家长媳张氏卧在黄花梨榻上听一小少年读书,那少年生的粉雕玉琢,看之便觉聪明灵巧,煞有介事拿了书卷点头晃脑念到:“大学之道,在明显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一边念,一边却节制不住的总往母亲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瞥去。

事前预备好的嬷嬷们仓促过来了,以后一盆盆血水往外端,看的贾琏的心好似在火上煎烤,千种忧愁万般不安,不由得冷静在心中反几次复念着,愿母亲和弟弟统统安好。可谁知,这一等,竟是等了整整一夜。张氏被折磨的痛苦万分,却不管如何生不下来,半途几度昏迷畴昔。

但是又何止是那人间后代,纵使是号称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神仙,偶然亦能为了那一腔痴情,生出很多篇缠绵悱恻的故事来。

张氏点头笑:“该他出来时,他自会出来。”

只是她们满心的算计,却被一突如其来登门拜访之人突破了。来者乃是北静王府家的一名仆人,递了拜帖后,径直去找了二老爷贾政。言道:“我家王爷本日闻听贾家大夫人之事,让小的送了上好的药材来。”

金陵虽大,数得着的天潢贵胄却只要那么几家。提及世家,除却皇亲国戚,便是贾史王薛四大师族,相互扶助凭借,繁华要耀一时少有人及。常闻贩子中人云:“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又云:“东海贫乏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而为首的贾家,更是白玉为堂金作马,真真是把那银钱都看的如土普通了。

孙姨娘听到了这话,撇着嘴伸手去戳她额头:“你这丫头如何忒傻,她可不是生你养你的母亲,纵使没事了,与你又有何好处?”

而这篇故事,却正正产生在那火食阜盛的金陵繁华之地,人称天下第一个风骚去处。道不尽的乱世气象,看不完的车马纵横。

孙姨娘闻听,连说这孩子傻的已经有救了,连带着屋里几个丫环也不由得掩嘴笑个不断。暗道这二蜜斯公然是个傻的,这般担忧为的倒是与她血脉毫不相连的当家主母,又会获得甚么好处?

迎春却道:“虽未生我,哺育之恩犹在。何况纵使是那素昧平生之人,这般刻苦,我也是不肯的。更何况是我日日相见的?”

而与此同时,几里外的王府,一少年蓦地展开了眼。他的眼里像是盛满了湖光秋色,潋滟委宛,但是看着人时,却有一种佛祖似的慈悲与傲岸。像是这人间万种都入了他眼,又未曾入他眼。

张氏看了眼浑不在乎正盯着本身肚子看的儿子,笑叹道:“你现在也不算小了,如何还是这般一团孩气。这柳意我看着甚好,常日里行事也是个靠谱的,待你以后成了家,也能够给你放进房里,定能给你诸事安排的稳稳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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