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惊骇顾忌随之远去,唐敦丧命后,如释重负之余,她竟然佩服起杨氏来。
但潜龙在渊,蓄势待起,杨氏牵系着娘家的军权,一定情愿儿子到处被相爷压抑。
有杨氏这番心血,韩镜的虎视眈眈也不再如畴前那般令人害怕惶恐。
疾步走至垂花门外,刚好碰上三人。
草鱼不会变成绝品,鲥鱼的刺却终能剔去,亦如同韩镜终会在韩蛰的锋芒下失容。
“决定了吗?”宋氏伸手,缓缓抚过她发髻,“府里景象如何,你我都清楚。都城的事我们插不上手,又不知韩家内幕,冒然行事,反会给你添费事。但你若想返来,爹娘绝无二话,你哥哥自有他的前程,爹娘一辈子养着你,也很情愿。”
“究竟是如何回事?”宋氏毕竟挂记女儿,当着韩蛰的面也不粉饰,“好端端的,劫走你做甚么?”
“当真?”令容欢乐,眼底陡添亮色。
前两回瞧见韩蛰杀人, 她实在心惊胆战, 恶梦连连, 这回亲眼看着唐敦丧命,内心反而感觉结壮,无可害怕似的。
如许的手腕和心机,令容畴前在娘亲宋氏和舅母阮氏身上皆没见地过,现在幡然觉悟后细细揣摩,佩服之余,倒是开导颇多。
金州,靖宁伯府。
年前宏恩寺的事,因触及靖宁伯府,也传到了傅锦元耳朵里。哪怕傅益随之修书回家,请府中稍安勿躁,无需忧愁,佳耦二人仍没法放心,现在听闻后代返来,怎不欢乐?
杨氏却成竹在胸,将计就计,又调杨家人手暗中襄助,将她藏在京郊别苑。
令容自去岁暮春别后,算来竟有快一年未见双亲,在都城时的诸般风波起伏尽数抛之脑后,她双手交叠在膝,盈盈施礼,春光下端倪姣然,气韵灵动,“爹,娘!”
“惊骇吗?”韩蛰揽着她。
“长得敬爱,当然喜好。堂姐在那边过得顺心,真好。”
背后纠葛太深,她能解释的只是这些,含笑说来,神态轻松。
一山难容二虎,韩家走到这一步,这事终须挑明,好尽早运营,谁进谁退,各摆态度,免得韩蛰即位时,头顶上还压着刚愎的太上皇,顾虑掣肘。
已是后晌,令容兄妹返来得高耸,宋氏便先叫人摆了糕点凉菜,快些整治酒菜晚间用。
干脆提起旁的,“对了,娘,晚餐吃甚么?”
里头有软枕薄毯, 令容吹了冷风,顺手取薄毯盖着,靠在韩蛰怀里。
欲跟宋氏细谈,却觉说也无益――或是和离出府,或是留在韩家,别无他法。两条路各无益弊,她早已衡量过,哪怕和离出府,她也一定能逃出是非争论。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这世上本来就未几。
因去岁十月时宋重光跟江阴节度使曹振之女结婚,傅锦元特地带着宋氏去潭州道贺过,宋建春升迁后诸事繁忙,本年倒没像畴前似的亲至。不过令容出嫁已久的堂姐傅绾倒是返来了,带着两岁多的儿子。
“我还是先吃鲥鱼,娘亲在府里纳福就好。”令容眼里笑意盈盈,胸中豁然开畅。
“是我忽视,让令容吃惊。”韩蛰淡声。
韩蛰毕竟是要做天子的,这回冯璋生乱,事出仓促,虽未能如宿世般将韩蛰推上帝位,却已予他凡人难及的声望,一旦相权在握,锋芒必定更胜畴前。
而于令容,韩镜的杀心被挑明,暗箭化为明枪,今后韩蛰跟前措告别事更能少层顾虑。
傅锦元佳耦听管事禀报说傅益带着令容和韩蛰回府时,忙迎了出去。
往回走的路上,宋氏瞧着令容眼底未泯的笑意,含笑打趣:“很喜好那孩子?”
傅绾嫁的家世不算高,但夫君为人端方温良,结婚后带她去河东到差,官职不算高,没有长辈在跟前拘束,日子却敦睦,那孩子两岁多,生得胖嘟嘟的非常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