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分袂以后,转眼已是重阳将近,银光院的海棠花开了又谢,海棠果都快成熟了,她除了那晚仓促一晤,竟没能见韩蛰的面。
永昌帝坐镇皇宫,手里握着禁军,京畿防卫倒是杨家执掌,因杨家数代男儿忠君战死,袍泽极多,至今仍有很多当年杨老将军的部下愿为杨家着力,永昌帝两回试着要卸了杨家兵权却未能如愿。
玄月初六,令容收到韩蛰的复书。
梦里仿佛还是宏恩寺深冬的后山, 草木凋尽、枯树嶙峋, 令容被歹人挟制,惊骇呼救。他手里的剑却不知是何时丢的,身边也无人互助,孤身冲上去,被人打得难以靠近,眼睁睁看着令容被走远,内心遽然浮起个动机――令容似被杀了!
甄皇后开罪禁足,外头虽不张扬,范贵妃必是能套出真相的。两个娇滴滴的仙颜女儿都在都城,以永昌帝对女色的痴迷,一定不能再有子嗣,届时范家有北边河东之兵,又与西南的蔡家缔盟,哪怕以军权相逼,何愁永昌帝不会就范?
韩蛰点头,瞧着傅益的眼睛――数番历练,傅益的本领确切长进了很多,不过毕竟年青,未曾经历过于险恶阴狠的事,加上脾气略坦直,城府不深。方才那句明显是遁词,冒雨赶来,无缘无端地提这件事,必然另有启事。
好久没见,想着那道劲拔魁伟的身影,令容多少有些按捺不住。
这两日暴雨未停,建州城池扼守得坚毅, 韩蛰选了高些的阵势驻兵休整,商讨对策。
若令容南下潭州,再跟着韩蛰回京,总归让人放心些。
外头雨势稍弱了些,却仍下个不断,打在军帐顶上,噼啪作响。
……
考虑定了,令容便收好信封,往丰和堂中跟杨氏禀明。
……
是以韩蛰拿下河阳后,在河阴、山南一带下过工夫,对于山南却以盯梢探查为主,虽曾皋牢施恩,却捏着分寸,免得泄漏运营。
信里虽是转致傅益之意,既然是韩蛰亲笔写就,必定也是他的意义。婆媳两个商讨过,都感觉应服从韩蛰的安排,当日傍晚樊衡便在府外求见杨氏,说是受命来问令容解缆的日子。
杨氏当然也看得出来蹊跷。
若令容南下潭州,于他会有极大的助益。
现在,对着韩蛰那张沉肃的脸,傅益眉心微微一跳,却未撤退,只道:“娘舅很驰念令容,他生辰将至,客岁避着四十没筹措,本年我该跟她去道贺的。且这两日总感觉不太放心。”他不幸亏韩蛰跟前直说对韩镜的疑虑,留了个余地,“若不便利就算了。”
朝堂机谋、好处争逐的事,韩蛰不想将令容牵涉出去,平白将她卷入旋涡。但傅益的担忧顾忌,他也能猜得出来。
宋建春是很有效的助力,也会是很好的桥。
数日前那场交兵,不止韩蛰被流矢所伤, 傅益也受了些伤。
畴前兄妹俩每年还能跟着傅锦元和宋氏去潭州做客,令容出阁后,确切有好久没见。
令容坐在侧间的书窗旁,将韩蛰的信翻来覆去瞧了两遍。
谁知迷含混糊地, 竟梦见了令容。
上头用的是商定的切口,简明却精要――山南节度使蔡源中克日欢迎了两拨访客,一波是宁国公甄家,另一波是河东范家,两拨人入府密谈,俱似对劲而去。
――令容在金州府邸时涣散天真,万事随心,在韩家却似非常谨慎,心存顾忌。
因前年令容被长孙敬捉去潭州后,阮氏送了些礼给内眷,现在宋建春又牵系着江阴节度使曹震,杨氏便命鱼姑筹办些贵重又好照顾的礼品,借令容的名义,赠送宋建春佳耦和宋重光佳耦。
因都城里甄、韩两家已然反目, 甄嗣宗特地让陈鳌同业,既是不肯韩家独吞功绩博得盛名, 也是想借永昌帝的亲信管束, 盯着韩蛰一些。畴前韩家掩蔽的野心垂垂透露, 虽有杨家镇守都城,毕竟情势愈发伤害,韩蛰怕韩镜独力难撑,特地留了韩征在都城, 留意宫里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