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笑意缓缓勾起来,樊衡含混地“嗯”了声,就想阖眼。

而范通一死,河东诸多悍将便没了震慑,异心四起。

但,值得。

远处混在如潮兵士里的哨箭声却愈来愈近。

范通帐下即使兵多将广,这半晌之间,却也不成能尽数调来拦他。军士们为活命而被差遣,却无人能撄他浴血修罗般的锋芒,唯有背后暗箭如雨,天罗地网般罩下来。

谋逆之初大张旗鼓,刘统前锋大进势如破竹,范通重兵压阵,气势汹汹。现在主将父子皆被刺杀,便如帅旗轰然倒下,搅得民气惶惑。

这回都无需他亲身脱手,对着有将无兵,民气涣散的仇敌,河阳的诸位将领和韩蛰身边的傅益等小将都堪当重担,捷报连连。

被范通重金拉拢的匪贼、流民几近在一夕间如鸟兽四散,军士们虽碍于军令不敢擅动,传言却敏捷伸展,早已没了开初志在必得的奋勇干劲,或是张望,或是投向朝廷,民气顷刻涣散。

对于重伤将死的樊衡而言,这三个时候若被担搁,足以让奄奄一息的他血尽毙命。

凭六人之力对于范通那些保护, 天然极其吃力。

令容身上围着大氅,内心藏着事情坐不住,便在廊下安步。

“放心。”樊衡浑身倦怠极了,精力却还绷着,不敢有半点松弛。

樊衡极力前行,手臂、腿脚、腰腹,不知受了多少重创,却只能咬紧牙关往外逃。

韩蛰就势握住她的手,“想昭儿了?”

身后追杀的利箭如雨,却无可害怕。

郎中们极力平静,行动又快又稳,樊衡已然昏倒,偶尔收回极微小的闷哼。

但好歹是从乌黑沉坠的深渊醒了过来。

“但甄嗣宗还活着――”韩蛰立马提大声音,见樊衡强撑开眼皮,续道:“甄家家世仍在,你说过,要亲眼看他阖府式微,洗清昔日罪名。”

“晓得……”樊衡声音很低,乌黑的瞳人集合,含混道:“我会……活着。”

令容看在眼里,感觉欢畅。

郑毅跟了韩蛰数年,见惯他的狠厉沉稳,头回见韩蛰额间充满精密汗珠,那双阴沉的眼睛里暴露浓浓的担忧。

幸亏动静刺探得充足详确, 三五报酬一队, 借夜色保护,并未引发周遭驻军留意。

晌午安息的时候,她又梦见了昭儿。才出世没几个月的小娃娃,嘴里只会咿咿呀呀的,梦里他还在襁褓,仿佛是饿了,正呜呜地哭,如何哄都哄不好。她从梦里惊醒来,全部后晌都有些魂不守舍,仿佛心机都陷在昭儿身上,挪不开似的。

韩蛰笑了笑,舀了一勺递给她。

“夫君思疑我厨艺呀?说实话――”她冒充蹙眉,“不太好喝。”

……

令容在丧事上哀痛,经这一番惊险,倒淡了些。

“唔。”韩蛰自尝了一口,一本端庄,“还真是。”

范通营帐数里以外, 韩蛰率三十名锦衣司的精锐, 齐着黑衣细甲,趁夜色奔驰。

闻召而来的数名郎中早已将各色伤药备得齐备,待韩蛰飞奔而至,当即围拢过来。

韩蛰明白他的意义,点了点头,“迟误一会儿无妨。我等他醒来。”

“傅益那边连连得胜,需求操心的未几。”韩蛰握住她手,苗条柔嫩的指尖,带着凉意。

韩蛰一声低低的唿哨,数枚哨箭次第甩出, 收回锋利的吼怒,如同照应。

令容取细瓷碗盛了给他,香喷喷的气味扑过来,直往鼻子里钻。

韩蛰尽管笑,举碗将里头的汤都喝了,暖热甘旨从舌尖到喉咙再到腹中,将整日劳累消弭殆尽,见令容纤手支颐,似入迷的模样,搁下碗勺睇着她,“想甚么呢?”

韩蛰就守在榻边,见他睁眼,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安稳了点,虽还是沉肃之态,神情却和缓了些许,“没有追兵,郑毅守在内里。”他晓得樊衡最挂记的事,“方才探来的动静,范通和范自鸿都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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