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豆蔻婚约,宋重光慎重承诺,此生只与她一人白首。
七年前,令容还是靖宁伯府傅家千娇万宠的二女人,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倘若宋重光没许过那些信誉,倘若她对宋重光情义不深,或许能对妾室视而不见。
这般千娇百媚的女人,哪怕入宫封妃也能大放异彩,却平白被不知珍惜的儿子迟误了数年,连他都感觉心疼惭愧。
宋建春瞧着她,酝酿了满肚子的劝言,却说不出来。
表兄妹算是青梅竹马,自幼处得和谐,已谈妥了婚事。傅家遭了难,舅母阮氏虽不欢畅,娘舅和表哥却还跟畴前般照顾。到令容十七岁时,由宋建春做主结婚。
令容没想到会有外男来后园,一时候惊诧迷瞪。
傅家的伯位是祖宗挣的,传到令容祖父这一代,垂垂式微,早已不复昔日光辉。祖父秉承爵位后平生勤奋,官居四品,因暮年在外奔波,膝下两个儿子疏于管束,感染了一身纨绔气――为官之余,两人爱斗鸡走马,喝酒听曲,朝堂上无甚建立,难入中枢。
和离于她算是摆脱,唯独不舍的只要宋建春。这位娘舅膝下没有女儿,从令容出世时就心疼她,先前两家订婚,后代结婚时,还欢畅得开仓散米,为小伉俪求福报。现在闹到这步地步,心中必然非常难受。今后虽与宋重光一别两宽,娘舅这些年的苦心和恩典倒是不能忘的。
……
风卷着雨点打在车厢,吹得侧帘乱飞,令容怕雨滴扑出去,忙跪坐在车厢中,想拿小银勾挂住侧帘。滚滚雷声中,透过卷起的帘角,俄然有森冷寒光逼近,未等令容反应过来,锋锐的铁箭便破帘而入,重重刺在她的脑门。
次日凌晨,宋建春带了令容出发进京。
宋建春劝了几次,见令容情意已决,自知儿子做事不当,委曲了外甥女,只好承诺。因怕出府后令容没人照顾,执意要等傅益十年役满再送她出府。
这般思路漫漫的想着,却听天涯一道惊雷,风愈来愈大,未几时便下起了暴雨。
令容坐在车中,靠着软枕入迷。
可眼泪却越掉越疾,直到那张宣纸被眼泪泡得皱巴巴的,令容才红着眼睛昂首,向宋建春施礼道:“哥哥能撑到现在,端赖娘舅办理照顾,令容和哥哥铭戴德德!”
目光扫过诏令,还未看到开端,眼眶发热,视野就恍惚起来。她垂着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渗入柔白宣纸,晕染开团团墨迹。
令容微怔,旋即明白过来,垂眸低声道:“令容情意已决,还望娘舅成全。”
令容乃至来不及惊骇害怕,来不及看暗箭来处,来不及想她为何会遭暗箭,是谁暗害她,认识便敏捷恍惚。认识抽离身材的顷刻,她仿佛看到有人站在高岗松亭中,望着马车嘲笑,神情阴鸷。
骨气大人名叫韩蛰,出身相府,文武兼修,因生于惊蛰,便取了这名字。
彼时韩蛰已升任门下侍郎,以相爷的身份受命去平兵变,路子潭州时被宋建春接待。
那会儿还是初夏,令容才叫人做了豆糖粉饺,吃得心对劲足,在后园漫步消食。因感觉热,叫人回屋去取团扇,坐在牡丹丛的青石上小憩,不知怎的睡了畴昔。
厥后令容才晓得那人就是韩蛰。
可他承诺了,她也支出了至心。再留妾室夹在中间,便如鲠在喉。
现在傅益被赦免,和离的事就无需再拖着了。
令容点头,内心确切是欢乐的,想笑一笑,眼泪却掉得更加凶了。
没想到短短一年光阴,韩蛰安定兵变,手握重权,竟能让那荒唐无能、穷奢极欲的昏君禅让帝位,重整国土。这回哥哥能蒙大赦,算来还是该感激他的。
满腹劝说的话终化为感喟,宋建春踱步出门,叫令容回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