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坐了有两炷香的工夫,杨氏才仓促赶来。
太夫人还在为令容的话惊愣,见韩蛰神采不对,并未多说,只道:“先坐。”
“你连我都骗……解忧——”她盯着跪在跟前的外孙女,声音嘴唇都在发颤,“你连我都骗?从小到大,你说的话我一向都信,教诲你,保护你,给你摆脱,成果你竟然连我都骗?”
跟太夫人这类人硬碰硬无济于事,她肩膀微松, 道:“当初奉旨嫁来府里,我就晓得才气德行有限, 当不起尊府少夫人的位子。去岁腊月至今, 虽谨慎行事,毕竟难以令长辈对劲。现在太夫人见怪,我无可辩白,也忸捏惶恐,愿自请下堂, 绝无牢骚。”
如许的目光让她感觉有些难过,忙垂首避开,就势收回击臂,拿衣袖挡住。
韩蛰缓缓站起家,神采阴霾之极。
被白叟家捧在掌心八年,她一贯被捧为珍宝,太夫人半句重话都没跟她说过,这一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执迷不悟,无可救药。”他看都没看唐解忧,只盯着太夫人,“要么送她出府另行安设,要么我搬出去。”
但是韩家龙潭虎穴,夫君对她并没多少豪情,即便有过夸姣的时候,毕竟抵不过风波磋磨、霜剑相逼。
韩蛰目光一紧,见她要缩,伸手按住,“受伤了?”
唐解忧如遇针芒,缩了缩头,往太夫人身边坐得更近。
他冷声说罢,抓起令容的手,大步出了庆远堂。
压抑已久的情感涌出,那一巴掌打碎统统假装,她跪坐在地,几乎嚎啕大哭。
这大抵是最好的机会了。
“只是辩白,并未顶撞。”
“裴家少夫人无辜丧命,虽是长公主的茶杯而至,到底也跟我们府有点干系。媳妇方才去了趟裴家,担搁了会儿,叫太夫人久等。”杨氏朝婆母施礼毕,便坐在太夫人下首,喝茶解渴。
啪的一声,太夫人抬手,重重掴在唐解忧脸上。
她缓缓说罢, 垂眸不语。
“我能如何办呢?”她看着太夫人,泪水蒙住的眼睛里,暴露掩蔽已久的仇恨与断交,“我没了盼头,我被罚跪祠堂,被罚嫁出去,脸都丢光了,前面的路也都就义了。我连抱怨一句都不能吗?我哪晓得长公主会那样暴躁,我哪晓得那茶杯掉下去,竟然会害了两小我的性命!”
“令容畴昔之前,长公主没半点肝火?”
太夫人未料他会在这当口过来,神采一缓,道:“你如何来了?”
唐解忧晓得躲不过,渐渐挪过来,红着眼睛坐在太夫人下首。
太夫人打断她,“无关紧急的不必说了!我只问你,你可曾顶撞?”
……
“明天傍晚,我来看祖母的态度。”
更没想到,杨氏竟然能从那骄横的长公主嘴里问出前后情由。
“媳妇受命见驾,到观景台时长公主已满脸肝火……”
令容气怒的话脱口而出, 反倒安静下来。
杨氏年已四十,暑热气候来回赶路,快步走入时,额头上有层薄汗。她的神采甚是丢脸,进了屋,也不避讳太夫人,逮着唐解忧便狠狠瞪了一眼。
令容端端方正跪着,浑身积储的肝火、不满、惊惧、可惜,仿佛都跟着那句话抽离。
她不晓得韩蛰有没有闻声方才的话,见他肃容不提,便也没再出声——休妻的话虽是气怒之下说给太夫人听,终究的休书却须韩蛰来写,现在若提,只会令韩蛰尴尬。葫芦岛的事还没闹清,旁的回屋后关起门来渐渐商讨也不迟。
庆远堂内半晌沉寂,太夫人保持着拍桌的姿式, 愣愣盯着令容。
“返来的路上碰到母亲,她说祖母迩来身材抱恙,让我多来问安。孙儿迩来繁忙,行事忽视,还望祖母包涵。”韩蛰躬身施礼,见令容仍旧跪着,伸手握住她手臂,悄悄松松地扶起来,“母亲说有事要商讨,叫孙儿先等着,陪祖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