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征死死盯着他，双目赤红，唇角颤了颤，哑声道：“父亲是说，死在你的手里？是你杀了她？”荡漾的肝火在胸腔乱窜，他狠狠偏过甚，“不成能！”
“她不能留在府里。”
他虽在羽林卫技艺出众, 却甚少有对敌经历, 更不像韩蛰那般即便身在箭雨中也能敏捷判定情势，自保安危乘机反攻的本领。前日一场对战, 韩征虽奋勇杀敌, 斩杀了一名敌将, 却也被流矢射中, 负伤不轻。
“征儿！”韩墨握住他肩，“你先坐下。”
风从门缝吹出去，吹得火苗乱晃，韩墨的手不知何时握紧，藏在袖中。
父子俩豪情不错，却也有很多年没提过赵姨娘了。
很多迷惑浮上心间，韩征声音微微变了，“还是说，所为捐躯救人，只是个幌子。她是为府里所不容，才走到那步地步？”
当然不成能瞒一辈子。
韩征脑海里乱得像是要炸开，顾不得身上的伤，疾步奔出，纵身上了战马，于骏马长嘶中，漫无目标地飞奔出去。
“她毕竟是我娘亲！”韩征强压气愤，双目赤红。
军医给他上了药, 韩征怠倦劳累, 昏沉入眠。
冯璋的军队向北伸展, 因流民气势汹汹, 朝廷军队节节败退，虽是招讨之名, 到厥后仍只能戍守，毫无回击之力。因其襟带长淮, 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 冯璋火线甚稳，拒不受招，急于向北行进，守势狠恶，戍守得也甚为艰巨。
光州是赵姨娘的故乡，他畴前甚少来这边，也不肯惹杨氏悲伤，是以从将来过。这回讨叛至此，没有战事偷空休整的那天，还是没忍住去了趟阿谁叫东岭村的处所。那处所偏僻荒凉，自很多年前闹过天灾后，村民大多迁走，近年又因官府横征暴敛，年青村人多成了流民，至今留住的人家寥寥可数。
他单独坐在黑暗里，对着空荡的屋子，神情愣怔。
这屋子不算宽广，若非韩征身有官阶，苦战苦熬中还一定能有此住处。
他当然寻不到赵姨娘当年的陈迹，内心的烦躁却愈来愈激烈。
“很萧瑟，当然没甚么可看。”
“离京之前，我曾去过玄真观。”借着暗淡的烛光，韩征看到韩墨神采微微一动，强压好久的话便冲了出来，“阿谁福位，真是父亲给她供的吗？”
那晚一念之差，伉俪间添了罅隙心结，折磨了他整整一年，至今二十年畴昔，仍未能回到当初的密切无间。为赵姨娘的死，他低沉数年，几乎废了宦途，现在再也寻不到当年的意气风发。
起家欲走，却又被韩征叫住。
韩墨手腕一颤，茶水洒落，“你瞥见了？”
木桌剧震，晃倒烛台，上头的蜡烛倾倒，扑落在地。
梦境混乱芜杂, 一时是偏僻村庄，昏鸦枯树，一时又是道观偏殿，福位肃立。
阿谁时候他独一能想到的，只要亲手斩杀，永绝后患。
韩墨的眼睛也泛红，两只手臂节制不住地颤抖，“当初跟她确切是不测，我没想过太夫人会那样安排，也没想到……”韩墨声音一顿，少年对劲，心志不坚，那些事不堪回顾，更没法解释，只道：“我孤负了夫人，也对不住她。但府里要安宁，就不能留着她。”
何必将赵姨娘杀了呢？来由实在太多。
半晌沉默，暗淡中，他的眼神浓稠如一潭暗沉的墨水。
可倘若赵姨娘的死真的有猫腻呢？
当年杨氏产子时，赵氏被太夫人塞到韩墨的床上，这件事并非奥妙。韩征行走都城，岂能不知此中的恩仇是非？正因晓得这痛恨，他才格外感激杨氏的宽弘大量和仁慈胸怀，即便有过迷惑，也死死压着，不叫邪火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