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却只淡声道:“我去接待来宾,晚些返来。”
现在真到了悲伤时候,她却没哭出半点声音,搭在他胸前的两只手不知是何时握成了拳头,紧紧揪着滚了金边的衣袖。
嫁衣凤冠之间嵌着如画端倪,小脸儿盈盈动听,眼圈却早憋得红了。
脖颈处温热的泪珠跌落,缓缓滚下,他晓得那是mm在哭,却无声无息,连点颤抖都感受不到。畴前令容调皮,被爹娘娇惯坏了,不快意时就扑在宋氏怀里假装哭,那金豆子一颗颗往下掉,她哭声儿里尽是委曲,小肩膀抖得跟风中落叶似的,不幸至极。待宋氏顺着她了,才会破涕为笑,如雨后骤晴,面庞上缀着晶莹泪珠。
喜红盖头下,令容顶着沉重的凤冠,目光落处是哥哥习武后健壮的肩背。宿世嫁于宋重光时,爹和兄长都不在身边,诸般琐事都是娘舅宋建春筹划,她虽觉嫁给了意中夫君,到底命途盘曲,内心悲酸。
从金州到都城,这段路不算太远,搁在平常,坐了马车瞧着风景,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可本日她倒是头顶凤冠,一起被肩舆晃进了都城,更何况,自晨起用过早餐后,就只在途顶用藏着的糕点垫了垫肚子,这会儿虽不至于头晕目炫,却也觉腹中饥饿,身上有力。
“过些天我就上都城去,到时候奉告你住处,倘或遇见难事,固然奉告我。”他晓得mm听得见,微微偏头,笃定道:“不管到哪儿,哥哥都会护着你!”
“嗯。”令容的声音很低,将双臂收起,环在哥哥颈间。
令容巴不得他从速分开,忙“嗯”了声,待韩蛰走出几步,才敢偷眼去瞧,便见他背影矗立,金冠博带,一晃眼就绕到帘帐前面去了。
令容还是垂眸,发觉韩蛰的目光又回到她脸上,忙坐得更加端方。
宋氏搬了绣凳在旁瞧着,又是欢乐,又是不舍,握住令容双手摩挲不止。
这会儿不过卯时初刻,全部金州城都还在甜睡,傅家却早已繁忙了起来。
谁知这回又累又饿,眼睛脑袋都不太管事,下台阶时不防,珠鞋踩住了嫁衣前襟,因头上压着凤冠,收势不及,身子直往前头倾去。
她这会儿却没心机细细打量。
夏季天寒,最宜睡觉,她翻个身想持续睡,宋姑却呵暖了双手,将她从被窝里拔了出来,中间枇杷适时给她披了和暖的衣裳。而后,暖热潮湿的软巾便贴到了脸上。
不过半晌,屋门开阖,宋姑带着枇杷和红菱走来,身后还跟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手里端着漆盘,徐行走来时,有饭菜香气直往令容鼻子里钻。
靖宁伯府虽垂垂式微,却仍有爵位在身,府中老太爷和傅锦元又都在朝为官,在金州地界还是高门俊彦。因是天子赐婚与相府攀亲,又有礼部帮着筹办,婚事筹办得格外昌大,满金州大小官员都送了贺礼,来往繁忙。
因金州离都城不远,乘车大半日即到,是以两府看过吉时以后,商定韩家辰时将尽时来迎亲,待诸般礼节毕,令容巳时二刻出发,赶着酉时前拜六合,正合傍晚之礼。
三番催嫁,宋氏才牵着令容的手起家,到了廊下,由傅益背着出门。
外头已奏起鼓乐,傅益收紧双臂,低声道:“到了韩家,别惊骇。”
新娘盛妆格外费时,算上沐浴上妆穿衣,这会儿起家已是紧巴巴的。
直至步队进京,令容由喜娘搀着下了花轿,才隔着盖头瞧见府门口端但是立的韩蛰。
那只手苗条有力,覆在朱红喜服之下,倒是韩蛰。
鼓乐喧天,隔着盖头和泪光望出去,府邸的统统都是恍惚的,只能瞥见团团人影围在那边,府表里不止屋檐游廊,连树杈上都装点了灯笼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