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大娘见苏妙真过来,忙不迭拿出一洁净杌子让苏妙真坐了,又见苏妙真吃完包子,就伸手替本身洗葱,从速来拦,“这可折煞老身了,老身还没报顾大老爷的恩,就又先受了奶奶的帮,不得折几年寿数……”
苏妙真喜滋滋地提裙过桥,一面走一面向顾长清笑道:“那妇人演出的皮电影忒好玩儿了,就是一处,这姑苏话我实在听不懂,不过吴侬软语地煞是好听……”
浒墅关落在姑苏城西北处,扼守运河枢路,南北来往帆竿如云,车船喧簇;两岸人家辐凑,商肆骈集,船埠上堆满了五湖四海运来的货色。天亮不久,岸上的商贩、百姓,脚夫,河里的船家,海员,关吏便早已簇丛堆积,来往如梭。好一幅承平气象。
顾长清听她这话,先是为她的胆怯一笑,后想起她本也是个有胆色的女子,现在多是遁词,不由一叹便不再训她,放开苏妙真,两人略走半晌,至一火食较少处。只见一个小吃摊贩正对着运河,设在大杨树下,那摊主忙活着擀面。顾长清扬声对摊主道:“李大娘,要两笼三丁包子,三碟糟菜,两碗甜粥——劳烦您白叟家先给碗热水……”
顾长清起先另有几分难堪,但见苏妙真笑得鬓帕颤颤,歪头望他道,“是啊顾大老爷,你给李大娘说说,妾究竟是第几房姨奶奶呗……”倒是一幅看好戏的模样。
苏妙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苏杭松湖等江南数地有衣被天下的隽誉,姑苏城表里多得是处置纺布织纱的人,更别说姑苏另有个织造衙门,下辖上千机户为皇家宗藩办事。
李大娘喜笑容开,慌着便去拿饭食,不一时,跛脚桌上便摆上来热气腾腾的两笼三丁包子,两大碗糖粥和三碟糟小菜来。
“运河通衢到处处都是三教九流、偷鸡摸狗的人——你若出了个万一,我如何向你爹娘交代?,”顾长清见苏妙真缩着脑袋,也软了心肠,“实在你若不喜好看,大能够奉告我——不过起先嚷嚷着要来瞅杂耍的可不就是你么?”
顾长清见她情状,直身一看,便解释道:“那桥下的人多是织工,姑苏城里的机户若缺了人手,多是往这边来雇人,按天结账,那人——我瞧着他虽穿得寒酸,人倒像是个机户……”他顿了顿,笑道,“你身边的那两个丫环,叫甚么柳,莺来着,前几日我瞧着不也在鼓捣纺机么?”
正说着,苏妙真瞥眼瞧见运河闸桥下立了一群人,男女间杂,男人不太短打粗袍,女子则多是穿戴青布衫,头上扎了块帕子,连续便有人下桥扣问,不一时就堆积了上百人。苏妙真瞅见那边头有一个生得甚是粗暴的男人,高高壮壮,敞着衣衫,还打着赤膊,让苏妙真惊奇不已,要知姑苏府虽在南边,但眼下玄月将尽,河边冷风一刮,还是够冷的。那男人却毫无知觉般,反比手画脚地和几个商贩打扮的人说话。
李大娘一呆,细心打量了这戴着面纱的主事夫人,见她目光猎奇,便笑道:“倒不是老身当着奶奶的面阿谀顾大老爷,顾大老爷这虽才来了一月,可就很干成了几件事,不说别的——这运河边上干小本买卖的盘税一概被蠲免了——奶奶瞧着那些兵巡现在客气,往年哪个不是吃霸王食的,时不时还要些贡献走呢!我们小户人家,那里经得起如许剥削,可自从顾大老爷来了,这两岸再没几个敢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们了……”
话音刚落,这兵巡就被身后走来的人踹上一脚,“瞎了眼的狗东西,看不出来这是我们大人的正头夫人么!”说着,便朝苏妙真深深拜了一拜,文绉绉道,“小的见过夫人。”
苏妙真起家行礼。看着这李巡总甚是恭谨,身后还跟了一群惶惑不安的大老爷们,也好未几留,便拿了一个包子走至一旁,一面瞧着桌旁动静,一面和李大娘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