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弦在照壁处鹄立好久,直到她的背影消逝在某一廊下转角,方出门上马,让众仆簇拥着往那寓所去了。
那小僮见她驯良,胆量垂垂大了些,笑道:“那奴婢也是会的呢,提及来,学人声儿在这口技里头,也不算难哩……”
侍书侍画侍琴侍棋亦都嘁嘁喳喳地附和,那小僮不美意义地低下头道:“小的用饭的技术,以往跟着爹娘到处行走江湖卖艺,就靠得这,天然要学得像才是。”绿意笑道:“女人既然喜好,这几日每天让他过来演出,也无妨的,归正太太依了……”
这回倒是书院内众顽童正嘻嘻哈哈打闹,你踢我一脚,我捶你一拳,突地“硁硁”两声,一老者清着嗓子入内,众顽童齐齐声道:“夫子好————”
苏妙真不平气:“小我体质嘛,又不是我情愿的。并且我虽怕疼却不怕痒啊,可不是我用心装豌豆公主……”
书院内其他门生立时收心,有念《诗经》,有念《大学》,有吟对子,顿时书声琅琅……
声腔委宛,嗓音柔甜,竟是个女儿家的嗓儿,顿时让堂上的一干丫环们惊得又笑又叫,闹成一团。
苏妙真咦了一声,奇特看他,点个头。苏问弦复道:“可这个快意绦子打得很好,”苏问弦想说的话堆在喉头,反不知如何讲起,只能又夸大一遍:“的确很好。”
三题则是“乃埸乃疆,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
他年纪小,平时在教习班头的叮嘱下只晓得少说少做免惹闲事,本色上不算多机警油滑的人物,便酸酸地,几乎落下泪来,倒叫对方唬地一惊:“怎得好好的,就要哭了,但是我说错了甚么话?”
首题是““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故君子不削发而成教于国,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世人正如痴如醉间,那小僮猛地一打板子,只听“啪”地一声,万籁俱寂。
沉吟半晌,文思泉涌,破承启转,走笔龙蛇,瞬息间便有三篇落稿,又钞缮清楚,一挥而就,神机流利。
荼茗因打小和父母飘零江湖,受多冷眼,厥后父母俱亡,他婶婶赡养不得他,便找之前的梨园子的人牵了个线,卖入这成山伯府来。伯府的确锦衣玉食,可因着荼茗这是下九流的伶人杂伎普通人物,府内年事附近的小厮对他也老是吆五喝六,教习班头更管得很严,这不准吃那不准用,恐怕倒了嗓子,没法给朱紫们取乐,怒斥吵架那都是常有的事。至于这些主子们,更是眼里没他们这些戏伎的影儿,说句话都嫌脏了地儿,现在见五女人不但送来她自用的饭食,并着碗筷杯碟都是精美新奇,一看也是这五女人自用的……
苏问弦没听明白,突地想到一处,慢慢道:“真真,你常日,是不动这些针线……”
一到寓所,苏安先端来一碗参汤,苏问弦摆手,打发他出去,苏安因笑道:“这是一大早府内差人快马送来的,说是五女人天没亮就起来做的……三爷,好歹五女人一番情意。”
苏问弦回顾,目睹着苏妙真扶着垂花门在槛内立着,殷殷切切地看向他,他忍不住回步向前,交代道:“这里风冷,别送了……没得筹议,你先归去……”
还要再说,听苏问弦道:“你不消在这服侍了,去四山街的晓飞阁去定个雅间,留两个坐位出来……”
苏全委曲闭嘴,探头探脑,瞧见苏问弦骑马在前,嘀咕道:“那你不说,三少爷也不能晓得啊……”
水声潺潺,玉泄瀑布,一时轻风泛动,吹落多少花絮,随风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