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嬷嬷没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之意，拿帕子掸了掸衣袖，竟带出了几分主子般的架式，傲慢的自嘲道：“三蜜斯过誉了，少爷和蜜斯们都已经长大，奴婢也老了，没甚么用处了。也就是夫民气善，念着老奴还算忠心，给老奴一方屋檐遮风避雨不至于流落街头罢了。”
简短的一句话，已经为本身这么多年对她的冷待寻到了最好的借口。
来接她的是大夫人身边的卢嬷嬷，一如当年趾高气扬的模样，斜睇她几眼，并不可主仆礼，只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三蜜斯，您返来了。”
有芙蓉出水的清雅，更多的倒是雪中寒梅的清凛之气。
桑梓面露惭色，应道：“是，当年都是女儿的错，不怪父亲，捐躯女儿一个能压下此事已是万幸，我实在没甚么可抱怨的。”
到了老夫人的颐寿园，桑梓跟着姚嬷嬷进了偏厅，才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其乐融融的欢笑声，她出来的时候，见桑桓正歪着身子，凑在老夫人跟前说着甚么，一屋子的人都带着会心的笑意。
桑梓点头，“有劳了。”
桑梓叹道：“小时候不懂事，常惹父母亲活力，也多亏母亲气度宽大不肯与我计算，现在想来竟是悔怨不已。”
小孩子心性？是说她幼时不肯哑忍，经常闹的桑府鸡犬不宁吧，当时候，若不是她顶了个三蜜斯的名头，怕是早被大夫人下狠手打死了。
进了屋子主仆见礼以后，桑梓在几个丫头的服侍下沐浴换衣，头发将将梳好，便有老夫人院中的嬷嬷过来传话，说老爷返来了，让桑梓前去颐寿院存候。
沉默垂首，她只做出一副孱羸无助的模样，楚楚不幸的含泪站在那儿。
老妇人忙让姚嬷嬷搀了起来，招手表示她畴昔，然后拉着她的手，打量几眼说：“好，返来就好，到底是我们桑家的女儿，分歧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就算粗茶淡饭仍然能养的这般清贵不凡，就是人太肥胖了些，不过不要紧，返来了，保养几个月就好了。”
当年母亲曾说，她不怕居处偏僻，怕的是就算再偏僻的角落，也躲不开是非。
即使过了十年，心中恨意皎然，那景象亦清楚如昨。
或许现在她若表示出半分的不满，很快就会传入大夫人耳中吧，到时候，说不定她就会借题阐扬，还不晓得要搞出甚么花腔来。
尤令姚嬷嬷觉对劲外的是她的那双眼睛，看似清澈天真，可细看时却又给人一种看不穿，摸不透的冷意，就像开春潋滟的湖水，看似冰消雪融，实则那层薄薄的春水上面，仍然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至于冰层下覆盖的是甚么，她竟惴惴不敢去测度。
面上带着轻和的浅笑，指甲却早已掐入了掌心，桑梓望着面前这张尽是横肉而又暴虐的虎伥嘴脸，一如十年前她带人闯进母亲的小院，让人将母亲的尸身拖走时一样残暴无情。
桑桓的声音现在听上去也沉重了很多，对这个女儿，现在面对她的时候，才觉心中有些惭愧，“当初送你分开，实在是迫不得已，毕竟你获咎的人是太子，如果皇上见怪下来，我们百口都得掉脑袋。”
姚嬷嬷忙道：“三蜜斯真是长大懂事了，再不像小时候那样……那样小孩子心性了。”
她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姚嬷嬷抬眸打量她几眼，不觉暗中吃惊。
姚嬷嬷看她这和婉的模样，内心非常舒畅的笑道：“三蜜斯明白就好，夫人掌管这么大个桑府也不轻易，畴昔的事，就都畴昔了吧。”
还真是会倒打一耙，不说他们将她赶出桑家如弃敝履，现在却先反咬一口来责问了。
她回身既走，如此目无主仆之分，吓的明霜的神采都变了。
姚嬷嬷想或许是错觉吧，初见她的那一刹时，竟被一个孩子的眼神惊到，想想都感觉好笑。大蜜斯那样放肆的性子，在她面前都不敢猖獗，何况这不过是个庶出的，在田庄上长大没见过甚么世面的孩子罢了，本身真是老胡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