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姑爷”本是时下婚俗里头首要的一环,普通人家,姑爷如果来迎亲,总少不了要挨女方支属一顿打。这又叫做“打姑爷”,当然,也不是真打,就是那么个意义,表白了自家对女儿的看重,提示了姑爷这新娘子是有娘家的人,也叫姑爷晓得,这新娘子是得之不易的,好叫姑爷今后对女儿多几分尊敬。
江慧嘉不是原主,她在当代受过量年高档教诲,更是等闲就能咀嚼出宋熠催妆诗中的文采风味。
未见其人,先识其声。
江慧嘉脸上陡地就腾起了一股红霞,那绯色伸展,乃至超出了双颊上本就红艳的胭脂。她手忙脚乱,从速来扯手上盖头。
宋三郎坐着牛车来到江家,因为行动不便,下不得牛车,他又诚心肠向岳家告罪。
厥后她被家里的哥哥背着上了花轿,耳边还模糊听到人们的可惜声:“宋三郎是真才子,可惜落下这么个病根,再是才子也白搭了!”
她只是把这当作了一件必须去完成的任务,一种必须去面对的运气。
声音明朗的少年在那窗下一首首吟诵着催妆诗,妆成今时问姑婿,镜前浓淡可适宜?声声诗韵,都仿佛梦境,穿越在千年的光阴长河里,令人蓦地之间心生难过,真耶?幻耶?
仿佛宿世此生,就只为了等候这一时、这一刻的景象产生。
好些人拥堵着从那门口挤来,江慧嘉本来是坐在窗边,斜对着门,她手上还揪着那红盖头在绕着玩呢,无妨这门就俄然被翻开了!
时人结婚,有不想挨打的,凡是就会包上几个红包给女方卖力堵门的支属。如此又有喜气又有实惠,也是很面子的。
宋熠发了红包,见那新房门还没来得及开,而守在房门里边,近身陪着江慧嘉的一个江家小堂妹又隔着门嬉笑道:“堂姐夫,这里还缺了一个红包呢!红包没来,不给开门的哟!”
当时的江慧嘉静坐在房内,正从内心策画着要如何“迎战”宋家呢,因为外间突如其来的欢乐声,亦不由得恍忽了半晌。
江慧嘉仍在回想宋熠的眉眼,或是因为当时天光太亮,她看得实在并不是很清楚,但那人那大抵的表面却已然如一幅徘徊在陌上新芽上的画卷,在那被拢住了的红盖头里,被折旧了的旧工夫里,透暴露一种难以言说的风采来。
江家世人倍觉面上有光,正有人说着是不是能叫新娘子开门了,又有人说吉时未到,这门还不能就此翻开,宋熠就又是一首催妆诗做了出来。
宋熠倒是不慌不忙,他一面笑着拱手道:“承蒙诸位厚爱,小可岂敢用心不诚?”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叠红封来。
就有人起哄:“一个如何够!五妮昨儿但是陪了慧娘一夜呢,姑爷如何也该多给几个红包才是!”
她怔在那边,抬眼向门外看去。
是的,婚姻之初,江慧嘉就把宋产业作了疆场。
四句催妆诗一出,本来还喧闹的小院里头顷刻就是一静。又过半晌,才有欣喜的喝采声传出。
谁未曾有过如花年纪?谁又未曾在豆蔻时节神驰过阿谁不知何时才气到来的一世夫君?
那诗词句句,遵还是例,是要把新娘子夸了又夸的。
“嗨!宋三郎本来是多么人物?这十里八村,镇上镇下,谁不竖着大拇指夸一夸的?你们还别可惜,他要不是落了病,能娶一个商户女?”
这本是常俗,可那江家堂兄这话一出,却恰好引得表里一阵难堪。
那也不成啊!江堂兄话都出口了,就这么将人放过,江家人很多没面子?
人们纷繁笑:“光有红包那如何行,还需有更多诚意,不然我们慧娘不发嫁!”
“门开了!开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