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赵氏出去了一会,不见出去。王氏问丫环道:“赵家的那去了?”丫环道:“新娘每夜摆个香桌在天井里哭求六合,他仍要替奶奶,保佑奶奶就好。彻夜瞥见奶奶病重,以是早些出去拜求。”王氏听了,似信不信。次日晚间,赵氏又哭着讲这些话。王氏道:“何不向你爷说,明日我若死了,就把你扶正做个填房?”赵氏忙叫请爷出去,把奶奶的话说了。严致和听不得这一声,连三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朝晨就要请二位舅爷说定此事,才有根据。”王氏摇手道:“这个也随你们如何做去。”
继嗣延宗,齐向官司进词讼。
那一日,早上吃过药,听着萧萧落叶打的窗子响,自感觉内心虚怯,长叹了一口气,把脸朝床内里睡下。赵氏从房外同两位舅爷出去问病,就告别了到省会里乡试去。严监生叫丫环扶起来强勉坐着。王德、王仁道:“好几日未曾看妹丈,本来又瘦了些,喜得精力还好。”严监生请他坐下,说了些恭喜的话,留在房里吃点心,就讲到除夕晚里这一番话,叫赵氏拿出几封银子来,指着赵氏说道:“这倒是他的意义,说姐姐留下来的一点东西,送与二位老舅添着做恭喜的盘费。我这病势沉重,将来二位回府,不知可会的着了?我死以后,二位老舅照顾你外甥长大,教他读读书,挣着进个学,免得像我平生,整天受大房里的气!”二位接了银子,每位怀里带着两封,谢了又谢,又说了很多的安抚的话,道别去了。
第三日成服,赵氏定要披麻带孝,两位舅爷决然不肯,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现在是姊妹了,妹子替姐姐只带一年孝,穿粗布孝衫,用白布孝箍。”议礼已定,报出丧去。自此,修斋、理7、开丧、出殡,用了四五千两银子,闹了半年,不必细说。赵氏感激两位舅爷入于骨髓,田上收了新米,每家两石,腌冬菜每家也是两石,火腿每家四只,鸡、鸭、小菜不算。
自此,严监生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再不转头。诸亲六眷都来问候。五个侄子穿越的过来陪郎中弄药。到中秋已后,医家都不下药了。把管庄的家人都从乡里叫了上来。病重得连续三天不能说话。晚间挤了一屋的人,桌上点着一盏灯。严监生喉咙里痰响得一进一出,一声不倒一声的,总不得断气,还把手从被单里拿出来,伸着两个指头。大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你莫不是另有两个亲人未曾见面?”他就把头摇了两三摇。二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莫不是另有两笔银子在那边,未曾叮咛明白?”他把两眼睁的的溜圆,把头又狠狠摇了几摇,更加指得紧了。奶妈抱着哥子插口道:“老爷想是因两位舅爷不在跟前,故此记念。”他听了这话,把眼闭着点头,那手只是指着不动。赵氏仓猝揩揩眼泪,走近上前道:“爷,别人都说的不相干,只要我晓得你的意义!”只因这一句话,有分教:
过了三日,王德、王仁公然到严家来写了几十副帖子,遍请诸亲六眷。择个吉期,亲眷都到齐了,只要隔壁大老爹家五个亲侄子一个也不到。世人吃过早餐,先到王氏床面前写立王氏遗言。两位舅爷王于据、王于依都画了字。严监生戴着方巾,穿戴青衫,披了红绸;赵氏穿戴大红,戴了赤金冠子。两人双拜了六合,又拜了祖宗。王于依广有才学,又替他做了一篇告先人的文,甚是诚心。告过祖宗,转了下来,两位舅爷叫丫环在房里请出两位舅奶奶来,伉俪四个,齐铺铺请妹夫、mm转在大边,磕下头去。以叙姊妹之礼。众亲眷都分了大小。便是管事的管家、家人、媳妇、丫环、使女,黑压压的几十小我。都来磕了仆人、主母的头。赵氏又单独走进房内拜王氏做姐姐。当时王氏已发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