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儒林外史 > 第38章 发阴私诗人被打叹老景寡妇寻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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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领了主命,回家见了主母,办理家务事毕,便走到一个陋巷内,一扇篱笆门关着。管家走到门口,只见一个小儿开门出来,手里拿了一个筲箕出去买米。管家向他说是京里冯老爷差来的,小儿领他出来站在客坐内,小儿就走出来了,又走了出来问道:“你有甚说话?”管家问那小儿道:“牛奶奶是你甚么人?”那小儿道:“是大女人。”管家把这十两银子递在他手里,说道:“这银子是我家老爷带与牛奶奶川资的,说你家牛相公现在芜湖甘露庵内,寄个的信与你,免得悬望。”小儿请他坐着,把银子接了出来。管家瞥见中间悬着一轴稀破的古画,两边贴了很多的斗方,六张破丢不落的竹椅。天井里一个土台子,台子上一架藤花,藤花中间就是篱笆门。坐了一会,只见那小儿捧出一杯茶来,手里又拿了一个包子,包了二钱银子,递与他道:“我家大姑说:‘有劳你,这个送给你买茶吃。到家拜上太太,到京拜上老爷,多谢,说的话我晓得了。’”管家承谢过,去了。

牛玉圃只得带着长随在丑坝寻一个饭店住下,口口声声只念着:“万雪斋这狗头,如此可爱!”走堂的笑道:“万雪斋老爷是极肯相与人的,除非你说出他程家那话头来,才不难堪。”说罢,走畴昔了。牛玉圃听在耳朵里,忙叫长随去问那走堂的,走堂的方如此这般说出:“他是程明卿家管家,最怕人揭挑他这个事。你必然说出来,他才恼的。”长随把这个话答复了牛玉圃,牛玉圃才觉悟道:“罢了!我上了这小牲口的当了!”

不想董知县就升任去了,接任的是个姓向的知县,也是浙江人。交代时候,向知县问董知县可有甚么事托他,董知县道:“倒没甚么事,只要个做诗的朋友住在贵治,叫做牛布衣。老寅台青目一二,足感美意。”向知县应诺了。董知县上京去,牛浦送在一百里外,到第三日才回家。浑家奉告他道:“昨日有小我来,说是你芜湖长房娘舅,路过在这里看你。我留他吃了个饭去了。他说下半年返来,再来看你。”牛浦内心迷惑:“并没有这个娘舅。不知是那一个?且等他下半年来再处。”

董知县一起到了京师,在吏部投了文,次日鞠问掣签。这时冯琢庵已中了进士,散了部下,寓处就在吏部分口不远。董知县先到他寓处来拜,冯主事迎着坐下,叙了寒温。董知县只说得一句:“贵友牛布衣在芜湖甘露庵里……”未曾说这一番友情,也未曾说到安东县曾会着的一番话,只见长班出去跪着禀道:“部里大人升堂了。”董知县赶紧告别了去,到部就掣了一个贵州知州的签,仓促束装到差去了,未曾再见冯主事。

牛奶奶接着这个银子,内心凄惶起来,说:“他恁大年纪,尽管在外头,又没个后代,怎生是好?我不如趁着这几两银子,走到芜湖去寻他返来,也是一场事!”主张已定,把这两间破屋子锁了,交与邻居看管,本身带了侄子,乘船一起来到芜湖。找到浮桥口甘露庵,两扇门掩着,推开出来,韦驮菩萨面前香炉烛台都没有了。又走出来,大殿上柄子倒的七横八竖,天井里一个老道人坐着缝衣裳,问着他。只打手势,本来又哑又聋。问他这内里可有一个牛布衣,他特长指着前头一间屋里。牛奶奶带着侄子复身走出来,见韦驮菩萨中间一间屋,又没有门,走了出来,屋里停着一具大棺材,面前放着一张三只腿的桌子,歪在半边。棺材上头的魂幡也不见了,只剩了一根棍。棺材贴头上有字,又被那屋上没有瓦,雨淋下来,把笔迹都剥落了,只要“大明”两字,第三字只得一横。牛奶奶走到这里,不觉心惊肉颤,那寒毛根根都竖起来。又走出来问那道人道:“牛布衣莫不是死了?”道人把手摇两摇,指着门外。他侄子道:“他说姑爷未曾死,又到别处去了。”牛奶奶又走到庵外,沿街细问,人都说不闻声他死。一向问到吉利寺郭铁笔店里,郭铁笔道:“他么?现在到安东董老爷任上去了。”牛奶奶此番得实在信,立意往安东去寻。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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