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志摧颓,波澜又兴多少。
一日,向知府走来书房坐着,问道:“文卿,你公子可曾做过婚事么?”鲍文卿道:“小的是贫民,这件事还做不起。”向知府道:“我倒有一句话,若说出来,恐怕获咎你。这事你若肯相就,倒了我一个心愿。”鲍文卿道:“太老爷有甚么话叮咛,小的怎敢不依?”向知府道:“就是我家总管姓王的,他有一个小女儿,生得甚是灵巧,老妻实在心疼他,带在房里,梳头、裹脚都是老妻亲手打扮。本年十七岁了,和你公子是同年。这姓王的在我家已经三代,我把投身纸都查了赏他,已不算我家的管家了。他儿子小王,我又替他买了一个部里书办名字,五年考满,便选一个典史杂职。你若不弃嫌,便把你公子招给他做个半子。将来这仕进的便是你公子的阿舅了。这个你可肯么?”鲍文卿道:“太老爷莫大之恩,小的知感不尽!只是小的儿子不知人事,不知王老爹可肯要他做半子?”向知府道:“我替他说了,他极欢乐你公子的。这事不要你费一个钱,你只明日拿一个帖子同姓王的拜一拜,统统床帐、被褥、衣服、金饰、酒菜之费,都是我备办齐了,替他两口儿完胜利德,你只做个现成公公罢了。”鲍文卿跪下谢太老爷。向知府双手扶起来,说道:“这是甚么要紧的事?将来我还要为你的情哩。”
鲍文卿返来把这话向乃眷说了一遍,乃眷也欢乐。次日,倪老爹朝晨来补乐器,会着鲍文卿,说:“昨日商讨的话,我归去和老妻说,老妻也甚是感激。现在一言为定,择个好日,就带小儿来过继便了。”鲍文卿大喜。自此,两人呼为亲家。
当下一个小厮领了鲍廷玺出去,他父亲叫他磕太老爷的头。向知府亲手扶起,问:“你本年十几岁了?”鲍廷玺道:“小的本年十七岁了。”向知府道:“好个气质,像端庄人家的后代!”叫他坐在他父亲中间。向知府道:“文卿,你这公子也学戏行的停业么?”鲍文卿道:“小的未曾教他学戏。他念了两年书,现在跟在班里记账。”向知府道:“这个也好。我现在还要到各下属衙门逛逛。你不要去。同公子在我这里吃了饭,我返来另有话替你说。”说罢,换了衣服,起家上轿去了。鲍文卿同儿子走到管家们房里,管宅门的王老爹本来认得,相互作了揖,叫儿子也作了揖。瞥见王老爹的儿子小王已经长到三十多岁,满嘴有胡子了。王老爹极其欢乐鲍廷玺,拿出一个大红缎子钉金线的钞袋来,里头装着一锭银子,送与他。鲍廷玺作揖谢了,坐着说些闲话,吃过了饭。
向知府直到下午才返来,换去了大衣服,仍旧坐在河房里,请鲍文卿父子两个出去坐下。说道:“我明日就要回衙门去,不得和你细谈。”因叫小厮在房里取出一封银子来递与他,道:“这是二十两银子,你且收着。我去以后,你在家清算清算,把班子托与人领着。你在半个月内,同公子到我衙门里来,我另有话和你说。”鲍文卿接着银子,谢了太老爷的赏,说道:“小的总在半个月内,领了儿子到太老爷衙门里来存候。”当下又留他吃了酒。鲍文卿同儿子回家安息。次早又到第宅里去送了向太爷的行,回家同浑家商讨,把班子暂托与他半子归姑爷同西席金次福领着。他本身清算行李衣服,又买了几件南京的人事——头绳、番笕之类,带与衙门里各位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