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一向来到花牌坊,一个坐东朝西的门楼,投进帖去,武书出来会了。萧云仙道:“小弟是一个武夫,新到贵处,敬慕贤人君子。前日在广武山壁上,奉读老先生怀古佳作,以是特来拜见。”武书道:“小弟那诗,也是一时有感之作,不想有污尊目。”当下捧出茶来吃了。武书道:“老先生自广武而来,想必自京师部选的了?”萧云仙道:“不瞒老先生,提及来话长。小弟自从青枫城出征以后,因补缀城工多用了帑项,方才补偿清了,照千总推升的例,选在这江淮卫。却喜得会晤老先生,凡事要求指教,他日另有事奉商。”武书道:“当得领教。”萧云仙说罢,起家去了。
那宋为富正在药房里看着药匠弄人参,听了这一篇话,红着脸道:“我们总贩子家,一年起码也娶七八个妾,都像这般调皮起来,这日子还过得?他走了来,不怕他飞到那边去!”迟疑一会,叫来一个丫环来,叮咛道:“你去前面向那新娘说:‘老爷本日不在,新娘临时进房去。有甚么话,等老爷来家再说。’”丫环来讲了,沈琼枝内心想着:“坐在这里也不是事,不如且随他出来。”便跟着丫头走到厅背后,左边一个小圭门里出来,三间楠木厅,一个大院落,堆满了太湖石的山子。沿着那山石走到左边一条冷巷,串入一个花圃内。竹树交集,亭台轩敞,一个极宽的金鱼池,池子中间,都是朱红雕栏,夹着一带走廊。走到廊绝顶处,一个小小月洞,四扇金漆门。走将出来,便是三间屋,一间做房,铺设的齐划一整,单独一个院落。妈子送了茶来。沈琼枝吃着,内心暗说道:“如许极幽的地点,猜想彼人也不会赏鉴,且让我在此消遣几天。”那丫环归去答复宋为富道:“新娘人物倒生得斑斓,只是模样感觉惫赖,不是个好惹的。”
萧云仙从浦口过江,进了都城,验了札付,到了任,查点了运丁,看验了船只,同前任的官交代清楚。那日,便问运丁道:“你们可晓的这里有一个姓武名书号正字的,是个甚么人?”旗丁道:“小的却不晓得。老爷问他,却为甚么?”萧云仙道:“我在广武卫瞥见他的诗,急于要会他。”旗丁道:“既是做诗的人,小的向国子监一问便知了。”萧云仙道:“你快些去问。”旗丁次日来答复道:“国子监问过来了。门上说,监里有个武相公,叫做武书,是个上斋的监生,就在花牌坊住。”萧云仙道:“快叫人服侍,不打执事,我就去拜他。”
卖诗密斯,反为逋逃之流;
沈琼枝在宋家过了几天,不见动静,想道:“彼人必然是安排了我父亲,再来和我歪缠。不如走离了他家,再作事理。”将他那房里统统动用的金银器皿,真珠金饰,打了一个承担,穿了七条裙子,扮做小老妈的模样,打通了那丫环,五更时分,从后门走了。凌晨出了钞关门上船。那船是有家眷的。沈琼枝上了船,自内心想道:“我若回常州父母家去,恐惹故里人家嘲笑。”细想:“南京是个好处所,有多少名流在那边,我又会做两句诗,何不到南京去卖诗过日子?或者遇着些缘法出来也不成知。”立定主张,到仪征换了江船,一向往南京来。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萧云仙次日拜了各位,各位都回拜了。随奉粮道文书,押运赴淮。萧云仙上船,到了扬州,在钞关上挤马头。正挤的热烈,只见前面挤上一只船来,船头上站着一小我,叫道:“萧老先生!如何在这里?”萧云仙转头一看,说道:“呵呀!本来是沈先生!你几时返来的?”忙叫拢了船。那沈先生跳上船来。萧云仙道:“向在青枫城一别,至今数年。是几时回南来的?”沈先生道:“自蒙老先生青目,教了两年书,积下些修金。回到故乡,将小女许嫁扬州宋府上。此时送他上门去。”萧云仙道:“令爱恭喜,少贺。”因叫跟从的人封了一两银子,送过来做贺礼,说道:“我今番押运北上,不敢停靠,将来回到敝署,再请先生相会罢。”道别开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