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放炮开船,一向往上江进发。这日将到大姑塘,风色高文。大爷叮咛吃紧收了口儿,弯了船。那江里白头浪茫茫一片,就如煎盐叠雪的普通。只见两只大盐船被风横扫了,抵在岸边。便有两百只小拨船,岸上来了两百个凶神也似的人,齐声叫道:“盐船搁了浅了,我们快帮他去起拨!”那些人驾了划子,跳在盐船上,不由分辩,把他舱里的子儿盐,一包一包的纵情搬到划子上。那两百只划子都装满了,一小我一把桨,如飞的棹起来,都穿入那小港中,无影无踪的去了。那船上管船的舵工、押船的朝奉,面面相觑,束手无策。瞥见这边船上打着“贵州总镇都督府”的灯号,晓得是汤少爷的船,都过来跪下,要求道:“小的们是万老爷家两号盐船,被这些强盗生生打劫了,是二位老爷目睹的,求老爷做主援救!”大爷同二爷道:“我们同你家老爷虽是乡亲,但这失窃的事,该处所官管。你们须是到处所官衙门递呈纸去。”朝奉们没法,只得依言,具了呈纸,到彭泽县去告。
将军已去,怅大树之飘零;
次日,行里写了一只大江船。尤胡子、臧四同几个小厮搬行李上船,门枪旗牌,非常热烈。六老爷送到黄泥滩,说了几句分别的话,才叫一个划子荡了归去。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到了十七日,汤镇台将亲随兵丁叫到面前,问道:“你们那一个认得冯君瑞?”内里有一个高挑子出来跪禀道:“小的认得。”汤镇台道:“好。”便叫他穿上一件长白布直裰,戴上一顶纸糊的极高的黑帽子,搽上一脸的石灰,妆做处所鬼模样。又叫仆人妆了一班牛头马面、魔王夜叉、极狰狞的怪物。叮咛高挑子道:“你明日瞥见冯君瑞,即便抓住,重重有赏。”安插伏贴,传令管北门的,天未明就开了城门。
汤奏办理金狗洞匪苗一案,率意轻进,糜花赋税,着降三级调用,觉得功德贪功者戒。钦此。
当晚开船,次日到家。大爷、二爷先登陆回家。才洗了脸坐下吃茶,门上人出去讲:“六爷来了。”只见六老爷前面带着一小我。走了出去,一见面就说道:“闻声我们老爷出兵征剿苗子,把苗子安定了。来岁朝廷必然开科,大爷、二爷一齐中了。我们老爷封了侯,那一品的荫袭,猜想大爷、二爷也不奇怪,就求大爷赏了我。等我戴了纱帽,给细女人看看,也好叫他怕我三分。”大爷道:“六哥,你挣一顶纱帽单单去吓细女人,又不如去把这纱帽赏与王义安了。”二爷道:“你们尽管说话,这小我是那边来的?”那人上来叩首存候,怀里拿出一封书子,递上来。六老爷道:“他姓臧,名唤臧岐,天长县人。这书是杜少卿哥寄来的,说臧岐为人甚妥当,荐来给大爷、二爷使唤。”二爷把信拆开,同大爷看,前头写着些“叨教老伯安好”的话,前面说到“臧岐一贯在贵州做长随,贵州的山僻巷子他都认得,其人颇能够供使令”等语。大爷看过,向二爷说道:“杜世兄我们也好久不会他了,既是他荐来的人,留下使唤便了。”臧四叩首谢了下去。门上人出去禀:“王汉策老爷到了,在厅上要会。”大爷道:“老二,我同六哥用饭,你去会会他罢。”二爷出去会客,大爷叫摆饭同六老爷吃。吃着,二爷送了客返来。大爷问道:“他来讲甚么?”二爷道:“他说他店主万雪斋有两船盐,也就在这两日开江,托吾们在路上照顾照顾。”二爷也一同用饭。吃完了饭,六老爷道:“我本日且去着,明日再来送行。”又道:“二爷如果得空,还到细女人那边瞧瞧他去。我先去叫他那边等着。”大爷道:“六哥,你就是个索债鬼,缠死了人,本日还那得工夫去看那骚婊子!”六老爷笑着去了。